分卷阅读43_劫daoby阿堵

十月，安裕容隔天便往《时闻尽览》京师分跑。他着徐文约给的报社名誉理事衔，几番殷勤光临，得真正负责实际事务的分经理心忐忑不已，以为是徐大社有所不满，特地叫安理事前来督工。待得安裕容问了三回有无自己信件电话，才明白原来人家是特地来等消息。他见过安裕容此前如何应对杜翰林府，甚至旗国公使馆的电话留言，不由好奇是何人何事，叫对方这般急切。

小雪这天，安裕容刚分大门，未及开，经理先递过来一封信：“前日午邮差送来的本城信件，请安理事亲启。”

安裕容赶忙接过，拆开浏览。刚看得几行，一声“多谢”，掉便走。

送他过来的车夫刚行至巷，安裕容声招呼，疾步追赶。车夫听见声音，才把车停稳，人已经着气上车座：“南门前街泰升茶馆。”抬起腕看表，“双倍车钱，六之前必须到！”

车夫听得车钱翻倍，迈开两条风一般跑起来。时已冬，为了省力，车座上还未架起雨雪篷，速度一加快，冷风便跟夹着刀片似的从脸上划过去。安裕容心里又着急又兴奋，辣辣一劲儿在怀里冲撞，竟丝毫未觉冷来。心里只顾着后悔，午后被杜召棠缠住，以致没能早些赶到报社，接到颜幼卿这封信。

信说，今日是总统府后第一个休日，过午即在南门前街泰升茶馆相候。但因为目前新者都统一住在卫兵营，晚七必须归队，故最迟只能等到六。

已是四三刻。京师不似海津，电车线路多且方便。而小汽车价格奇贵不说，还须电话预约。如此一来，只能依靠这辆两条拉着跑的人力车。

安裕容与颜幼卿联络，一直通过徐文约转。他不敢贸然叫对方往西城新居去，自己又时常在外奔波不定，因此让颜幼卿京后一旦得空，便捎个信到《时闻尽览》京师分。算来两人已是三个半月没见上面，总统府规矩森严，新兵外想必十分不易，若错过今天，再相见不定要等到几时。

安裕容不由得愈发埋怨杜召棠，若非他啰嗦半天，浪费工夫，何至于这般仓促狼狈。

原来自从成公使大人的生意，杜大公雄心发，突发奇想，觉得论洋人，还是海津多过京师，但论藏在各家府里的古董，京师可比海津去千百倍，不如在海津租界开家店面，把自己知的那些个王公贵族想要手的东西卖到海津去。这主意听起来好得很，然而海津租界那是容易去的么？据共治委员会的规定，为保证区域环境安宁优，严格限制店铺比例，仅有的几店面连洋人都分不过来，哪里得到夏人。最多不过是如广源商行那般，开在上河湾圣帕瑞思路。可惜圣帕瑞思路上早已被各大洋行及海津本地数得上号的商行占据，就是有人肯让店面，那价钱——安裕容给杜召棠报了个数，杜公听得直咋，半晌没顾上回话。

然而杜大公既然能成为杜府半个当家人，自有其锲而不舍之钻营神。海津开店不到，又琢磨着把自家现有的一家药铺改古董生意。安裕容费了许多，才劝服他放弃这个想法。在安裕容看来，京师古董一行得很，真正挂牌开店，等于以同行份跟浸此多年的大大小小无数老板争利，杜召棠便是再厉害，又如何斗得过其间那些老谋算的老狐狸？而对于洋买主们而言，与本地古董商打，怎比得上朋友介绍可靠？安裕容相信如威廉姆斯这等好华夏艺术品的外国人，一定没少送冤枉钱给古董商。杜公既要与自己合作，最大的优势与最难得的资源，难不是来自洋人朋友的友谊与信任么？生把友谊变成易，岂非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杜召棠毕竟是聪明人，不过一时迷了昏了，听安裕容如此细致解说，终于拜服，两人又商量许久，定了久合作的策略。

卖古董，行有句话，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实未必如此夸张，却也几分真相。安裕容与杜召棠刚两千大洋卖给公使大人一鼻烟壶，总不好一个月之再上千大洋的东西上门兜售。

安裕容第一笔生意拿到二百五十元佣金，买宅了二百，添置各零碎杂去十来块，最后还以每月三块大洋的价钱请了个钟帮工。倒不是他改不了奢侈习惯——三块钱的帮工，整个京师地界，除了西城杂役所这片地方，再没有第二。海津河湾钟的老妈，也要五六块大洋一个月呢——主要还是为了方便省事。自己整天在外跑，顾不上家里。等幼卿总统府的事稳定来，不论什么时候回去，总得有的吃喝，有个净舒适的床铺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