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他:“你全不知救护丈人,看看别人家女婿是怎么的!”
这虽只是个笑话,却也可看蔡卞妻、尊重岳父到了何程度。
莘荑
自王雱逝后,一连数天庞荻日夜悲泣,颢担心她哀损过甚或有意寻短见,便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一直留在她边照顾她。终于有一天庞荻安静来不再哭泣,两人在黄昏暮烟暗淡了的光线默默对视,而彼此的影都已变得支离憔悴。
庞荻淡然一笑,:“我没事的。”此后二十年,她再没掉过一滴泪。
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相互扶持,相互珍惜。颢的封号从岐王依次被徙封为雍王、扬王、徐王、冀王、楚王,册拜司空、太师及任淮南、荆南节度使,官爵一次比一次尊贵。元祐初,颢再次申请外居,于是哲宗赵煦旨赐汴京咸宜坊第一区给他建王府,榜上题字曰“亲贤”。因赵煦念他不夺帝位之恩,并对他的人格品行十分钦佩,所以待这位二叔异常优厚而恭敬,每次颢见驾,赵煦都会毕恭毕敬地向他行家人礼。颢仍以辱不惊的淡泊心态面对着这一切与皇兄在世时截然相反的待遇,对一个两度放弃皇位争夺的人来说,真正看重的早已不是权势荣华,他更愿意以很认真的态度与他的妻过着安宁平静的生活。
他们生了三个孩:晋康郡王赵孝骞、永国公赵孝锡和仪安郡主赵莘荑。
某日午后,孝骞在王府园练习骑,而孝锡和莘荑则在另一侧玩着小孩们的游戏,庞荻闲坐在园亭温柔地看着她的三个孩,在颢轻轻走过来把一袭披风披到她肩上时,她抬对他微微笑了笑。
颢在她边坐,凝视她许久后忽然问:“荻,你快乐么?”
她轻叹:“我有什么理由不快乐呢?”
颢说:“可是如今的你无论喜忧都不会落泪,像是突然少了一。”
她浅笑:“因为如今的我很幸福,自然无泪可落了。”
这时孝骞一手执弓箭、一手挥柳枝欣喜地跑了过来,朝他们喊:“父王、娘,看,我可以百步穿杨了!”
庞荻笑拉他坐,以素巾拭了拭他额上的汗,再转对颢说:“你看,我们的儿越来越像你了。”
后来太皇太后染疾,颢每日探视并亲自侍侯母亲用药,但太皇太后的病没好,颢却因此染上了重病。拖到绍圣三年,颢的病日益沉重,且不说家人如何忧虑,连皇帝赵煦都忧心如焚,频频亲自带着御医前往王府视诊,并差人在王府日夜守侯,一早一晚禀奏最新病,但闻颢有小愈迹象赵煦便喜形于。
绍圣三年九月,颢病至弥笃。一日夜庞荻坐在他病榻前看着他正在逐渐失去生气的容颜,刹那间泪如雨,颢闻声缓缓睁开睛,微笑:“你又会落泪了。我原以为你二十年前已尽了一生的泪。我用半生的时间换回你这一泊泪,却也不冤了。”随后又将两个儿唤过来,嘱咐:“父王走后,你们要全心照顾你们的母亲,不要让她再有丝毫烦恼。”
孝骞与孝锡跪着泪答应。
庞荻凝咽着握他的手,说:“颢,不要离开我。”
颢叹:“对不起,本来我是想亲自照顾你过完以后的所有日的。”稍后又依然寻回恬淡的微笑,对她说:“你不要太难过,想开一些。东坡居士有两句词写得甚妙:休言万事转空,未转时是梦。”
他瞑目逝去,时年四十七岁。赵煦闻讯赶来哭拜,辍朝五日,并为他服丧,尊其谥号为“荣”,命陪葬于他的永厚陵。徽宗赵佶即位后又封颢为吴王,史称“吴荣王”。
徽宗崇宁二年清明傍晚,晋康郡王赵孝骞的革辂车辇从外驶回,停在了咸宜坊第一区吴荣王府的门外。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率先从车上笑盈盈地来,牵着裙急急地朝府疾步走去。
她穿着纯白丝衣,外罩一层轻纱,裙角袖边染着淡红的桃图案。上着一垂有纱幕的帏帽,此刻纱幕被她揭开垂在后,随着她的前行翩跹地在风舞动着。
她穿过数折回廊到院,毫不停歇地径直走向王妃卧室。
一个侍女在室看见了她由远渐近的影,立即笑着朝说:“王妃,郡主回来了!”
她说这话时庞荻正倾着一个小小瓶往养着玲珑荷的青官窑瓷钵里注,闻声抬朝门外望去,看见那女孩,她迟暮暗淡的容颜上终于衍了一缕明朗的笑意。
那是她与颢的女儿——仪安郡主赵莘荑。
莘荑门后看见她立即过来拉着她的袖嗔:“娘,御医说你不好需要卧床静养,怎么现在又起了?”
庞荻:“已经睡了一天了,现在起来给加。”打量女儿一,摇:“走路也不知慢些,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
莘荑浅吐:“父王在世时也常怨我整天蹦蹦,没有一娘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态。”
庞荻笑轻抚着莘荑细致明净而俏的小脸:“不过回想起来,娘如你这般大时也喜蹦蹦地走路。”
莘荑笑着又快步走到荷边端详一番,然后回:“我娘的嘱咐把那钵双荷放到父王的墓堂了。”
庞荻,轻颦眉,无限惆怅。
莘荑过来伸手去抚平她眉心的皱纹,:“娘啊,不许皱眉!自父王去世后你总是郁郁寡,告诉我你怎样才会兴一呢?”
庞荻浅笑不答,只问:“你今天心似乎很好,是不是遇见什么有趣的事了?”
莘荑星眸一亮,兴致地说:“是遇见了个有趣的人。我与哥哥们从永厚陵扫墓回来途遇见一位公,风度翩翩、谈吐不俗,定是于世家。他与二位哥哥一见如故,立于杏微雨与他们畅谈国事,直言不讳地说皇上终日沉迷于声犬之,重享受、轻政事,致使朝政渐渐落权臣手,希望哥哥们能设法劝谏……他一白衣,轻袍缓带,衣袂飘飘,说着沉重的政治之事但神态却是悠然自若……他还朝我微笑,随为我作了一阕……”说到这里忽然停了来,惊讶地问:“娘,你怎么了?我说这些你不开心么?那我就不说了……”
庞荻轻拭角,依然微笑着看看女儿,然后从她帽上拈一片飘落在帽沿的杜鹃,:“郊外景如何?定是满归途罢?我透过莘荑的睛全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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