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攸宁自己给自己拉了一条引枕,侧起来,作恭聆教诲状。虽然她的睛上蒙着一层浸了药的带,但遮掩不了脸上狡黠的神采。
霍西洲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半晌后呼气:“你可知项谋。”
这个名字一来,燕攸宁先是一愣:“我知。他是前朝名将的后代,名的豪杰。”
可惜当初在争夺天的时候,败给了李家。
前朝失其鹿,天共逐之。世英才辈,最后李家以大势夺取了天,可要说夺取天的过程最大的阻碍,那就是项氏。
霍西洲的眸涌动着一无声息于暗地摧枯拉朽的暗,嗓音愈发低沉:“阿胭,那你可知,项李二人约定先安者为王,当初李家假意与朝廷结盟,利用项家令人胆寒的军队、名望,故意将前朝军主力引灞河岸上对抗项家军,自己乘隙先安称王。如此卑劣无耻的行径,实在不是君所为。”
其实燕攸宁对此同意,李家祖确实与“君”二字无关,但夺天不是过家家,其间动辄以血牺牲为不足惜,讲究兵不厌诈,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倒也无须耿耿于怀。
“我猜,项家也不会因此甘心放过不受信约的李家?”燕攸宁猜想。
“李氏一足善以伪善示人,不论多少恨,表面上都能装求贤若渴的姿态,于是在项家军四买通人才,连萧延静这从前杀了李家三十人的仇敌,他们也不计前嫌地重金接纳。”霍西洲提起,殊为不屑。
但燕攸宁想,李家此举确实有作秀的嫌疑,但如果他们确实连萧延静都能奉为上宾,那确实有一个很好的激励作用,天英才也自然便会心向往之,而反观项家军,萧延静宁可冒着被李氏报复的危险倒戈,也大抵是因为在这上,项家的并不好,无法留住人才。
可见得人心者得天,历史尤其必然。
李氏之所以得天,与后来李苌之所以失天,无外这“民心”二字有异。
她知自己应该规劝霍西洲不能项谋第二,要广纳贤士,任人唯才,如此才可令自己不断发展壮大。
但她同时也知,霍西洲不会无端给自己讲项家错失天的故事。她心当有一直觉,这直觉告诉她,霍西洲的与项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项家兵败如山倒,项谋于灞河边自杀投江,人人都说,倘若姓项的不是英雄气短,将来卷土重来尚未可知。
“项家兵败,以项谋的自杀为终结,”霍西洲的声音渐趋于低沉与冷静,“所剩来的,不过一些老幼妇女,他们无所是依,被李家赶尽杀绝,绝望之,举族迁徙至云,世代隐居藏匿起来,过着不知今是何世的生活。”
燕攸宁震惊:“这么说,你、你是项家之后……”
霍西洲不说话,但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燕攸宁从震惊与激动当缓过神来,心绪如起伏,但也很快意识到,这竟真的是唯一解释。
他的原来如此,怪不得云百姓个个着一地的南方音。项家发迹以前本就是江南的名门望族。
打通了这一关窍以后,燕攸宁失声:“那要这么说的话,林侯很有可能是已经知了你的份?”
是了,林侯不是不能容人的心狭窄之人,当年夏苗之际,他对霍西洲还很看重,至于后来欺骗世人霍西洲已死,又在尸上大文章,很有可能是因为林侯已经知,霍西洲是项家之后。而且就在约莫十年前,项家后人项昀刺杀天,险些得手,之后项昀被暗诛杀九族。为了维.稳,林侯断不容项家的后人大周的官,这是说得通的。
“那么,那项昀……”
霍西洲呼了气,握住喋喋不休的王妃的小手:“是我的父亲。”
“……”燕攸宁愣住,好半晌之后,如梦初醒地喃喃,“原来是这样,我、我懂了……”
怪不得从前她说,要想娶她,就得去官,他表现那样的为难。
她也终于知,答应去搏功名前程的霍西洲,究竟是了怎样的决心。
她更知了,为何在他还是一文不名的之时,就有了侵吞山河移鼎换巢的壮志。
项家的后人上着反叛的血,绝不容许自向李家的人臣服。每一个项家的人都如项昀一样,想要李姓皇帝的命,甚至不惜去飞蛾扑火。
燕攸宁无法理解这悲壮,但也敬佩这宁死不移的气节。
霍西洲俯而,薄与她般舒卷的樱近在咫尺,声如低回耳语:“阿胭现在知了我是臣贼,逆项之后,如果向周朝的皇帝告密揭发我,现在我带着这几千人在安,是活不了的吧。”
他这问题,好似诱哄一样,答对了才有糖吃。
可燕攸宁却发麻丝毫都不敢大意,被褥底的小手,手指均已绞作了一团。
“霍西洲,”她咬牙,“我不许你开这玩笑,我已经没有家了,前世,也没有了国。我说了不破不立,既然家国都被打碎了,那就自己再造一个来。”
霍西洲低吻住了王妃香甜柔的嘴,力行地告诉她,答对的后果。
燕攸宁乎乎地被卷了另一段无休无止的风波里,犹如一条失去了方向的小舟,颠簸四散碎裂开来。
……
天叫来燕昇与林侯,于议事殿商议要务,天的积劳成疾,已经大不如前,不时从金殿飘咳嗽声。
林侯与燕昇都劝天,既然陛龙不适,今年不若就取消孤山之行。
但天执意认为不可,西夷早有不臣之心,此次黎王使更是将这份心思俾众周知,如不趁机斩其威风灭其气焰断其妄念,恐有后患。
一片死寂之后,天咳了两声,脸上挂着病弱的微笑看向燕昇:“朕听说,燕卿家与永宁郡主断了父女关系,安城传得有鼻有的,是三人成虎吧?”
燕昇额冒了大团汗,“回陛,臣家女,实在不孝,自青霞山数年不归,嫁渊王时更是未将老臣放在底,臣辛苦一遭,不料老来辛酸无比,那霍西洲更是敢对老臣剑相向,如此佳女良婿,臣实在无福消受。”
听着燕昇这一番控告,天不但不能同受,反而大笑。
大笑不能止,燕昇惶恐至极,疑惑至极,却又不敢问,天拂了拂手掌,淡淡:“朕看是夏国公你识人不清,早年霍西洲在你家当了两年的,你若早一些将他收麾,不顾忌门第之见,如今岂不成了两全其的好事?不过,也罢,朕虽然不曾当过父亲,却也懂得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心过急未必是一件好事,夏国公还须再学着如何当一个父亲才是。”
最后一句话已暗警告,表示天已经知悉了坊间传闻,知了燕家对燕攸宁的苛待,这已经令天很有不满。
就差一把剑戳在燕昇,因其罪愆挥剑而落了。
第85章 守财渊王
天至行驻跸, 暂时征用了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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