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的画像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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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起来,菲利普疲惫的脑里只有一个念:兰柯大公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没睡好吗?”师傅问他。

    事实上,他没睡好。昨夜里他抱着熄灭的蜡烛从楼上落荒而逃,躲回房里栓上了门。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栓门,就像是害怕这城堡的主人会发现有人擅自窥探,并惩罚肇事者。

    诚然,公爵殿不会追到这简朴的仆人卧室来打杀他,但为什么,在楼上目睹的景令他如此惊恐不安。他躺回被里,睡的愿望更难实现了。

    为什么一国的领主要在夜里赤在城堡里游?亲吻镜又是什么仪式?该不会是恶吧?是了什么巫术,还是公爵本人就是个巫师?菲利普越想越怕,他听人说过撒勒姆的女巫,这邪门事该不会叫他赶上了吧?

    他越想越迷惑,忘不掉那个人被烛光照亮的影,发涌成的金海浪和海珠贝一样莹白圆肌。话说回来……一个男人到这程度,总归是有些不寻常吧?

    直到现在,他在师傅边钉着画架,脑里还在想着昨晚的奇景,像某挥之不去的白日噩梦。

    “师傅,你不觉得那个大公有怪么?”他嘀咕着。

    扎尼切利师傅不以为然,“贵族都这样,不是这里就是那里有怪,特别是日耳曼贵族,他们血统里有疯病。别在意你的雇主是人还是鬼,只要他能拿得钱来。”

    菲利普扁了扁嘴。师傅的话对他完全没有帮助。

    “不怎么说,他是个有钱有势的领主,这就够了。”

    有钱……而且漂亮。菲利普暗想。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同时被这两样好运眷顾?

    “如果能和他上朋友那就最好不过了。他也是维特尔斯赫家的后人,照理说也有资格争一争选帝侯继承权的,直系的血脉早就断了,旁系家族没有谁比谁更正宗。”

    菲利普听得云里雾里,欧洲大陆上这些家族宗室的盘错节,对于一个来自新世界的孩可太难懂了。

    “就是说,他可能是伐利亚的一个国王?”

    “是选帝侯。”师傅纠正他,“普鲁士当然是支持茨魏布吕肯公爵,如果兰柯能得到奥地利的支持……但他好像对主慕尼黑的事兴趣不大,谁知呢。反正我们要的只是画画,时不时对主人家奉承几句,明白吗?”

    “明白了,师傅。”

    不过,那相的人大概不需要任何奉承也能确信自己是人吧。菲利普想。一定有很多女人梦想嫁给他、很多男人嫉妒他。

    “……他结婚了吗?”

    画师白他一,“我说了,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你的活。”

    菲利普闭了嘴专心活,在他钉好最后一时,一个金发的小男孩闯他们的临时画室,好奇地打量这一地画

    “嘿,小伙,”菲利普看这孩模样可,伸手去摸他篷篷的卷发。

    “大胆!”那孩像是受了极大的冒犯,瞪着躲到一旁,“谁允许你碰我!”

    “你在什么?!”画师给他徒弟上一记爆栗,“这是弗罗伊登贝格伯爵!放尊重些!……实在抱歉,亲的伯爵,请原谅我的学徒,他是从洲来的,无知,非常无知。”

    看菲利普挨打,那孩幸灾乐祸地笑了。这样看来,这小家伙的眉和兰柯大公是有几分相似,是这里的小少爷吗……?

    “茨,不要打扰别人工作。”

    说话的正是兰柯大公,见他来,菲利普和他的老师连忙躬行礼。

    大公今日穿了一珍珠粉的斜襟礼服,缀在前的衬衫褶边有淡淡的蓝影。那个小男孩一见家快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不肯放开,手指闲不住地抠袋上的宝石。对于幼弟的顽,公爵殿也没有动怒的意思。

    “你的新画匠很鲁,我不喜他。”那孩说。

    菲利普害怕耽误了师傅的生意,慌忙起生疏的德语向主人家歉:“实在抱歉,殿!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的儿真可。”

    大公笑了,“哦不,我没有儿。这是我弟弟,西亚斯。”他说着摸了摸那孩,显然西亚斯对兄的抚摸十分享受。

    菲利普向一旁偷瞄,为师傅脸上的尴尬暗暗抱歉。

    “扎尼切利大师,你的徒工德语说得很好,令人意外。”兰柯大公转向菲利普:“你在哪里学的?”

    惮于刚才的误会,菲利普不敢,直到师傅敲他一记:“回话呀。”

    “哦,”菲利普这才回答:“回殿,我原来住在纽约城,整座城就像一个大集市,殿您赶过集市吗?就是每时每刻每个人都在生意,从各个国家来的人说着自己的语言,我的邻居们都是很有趣的人,我跟他们学了托斯卡纳语、法语、德语和威尼斯语。”

    “听起来很有趣。”公爵很浅地笑了一笑。

    年幼的弗罗伊登贝格伯爵吵闹着向他哥哥撒:“安东,我可以在这里看你画像吗?”

    “不行,茨,今天不行。再说,你也说过画像很无聊的。”

    西亚斯被一个仆人哄着带走了,名叫米沙的年轻侍卫关上了画室的门。

    “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

    “是的,殿,一切就绪。请您……这里,站在这里就好,”画师引他的模特站到理想的位置,让背景的帐幕衬公爵如雪的肤

    “大师,我还没解释我的要求。”公爵礼貌地说。

    “啊,怪我心急了,您请讲。”

    扬起手来招了招手指,“米沙。”

    那侍卫应声而来,双手从公爵后环上来——以他和主人的差距,动作略有些勉——着衣襟替脱掉未扣的礼服外绣着金线的甲和云朵似的衬衫袖

    不知为什么,菲利普有不太好的预。但公爵没有发话,他或他的老师只能耐心等待着,看着侍卫把脱的衣挂到一旁。

    挂好外衣后,米沙绕到主人面前,逐个解开甲扣,同样脱掉,随后是衬衫、袜带、、洁白的羊袜和同袜一样白的搭扣鞋……直到公爵上不剩一丝半缕。最后他散主人束发的缎带,让那一捧金波浪在泛光的双肩上散开。

    菲利普忘了呼,不知睛该看哪里。他知自己不该这么张——兰柯大公只是个男人,又不是姑娘家,再说,这一他昨晚已经看过了……除了前面的“门把手”。以及,当然,那“把手”就像他上任何位一样完、矜贵,优雅地低垂着。

    公爵甩了甩发披散得更匀称。菲利普能嗅到掉落在空气的橘味抹发香粉。

    扎尼切利师傅显然也十分震惊。

    “殿,您这是……?!”

    兰柯大公毫不羞怯地展示着他降生时带来的装束,

    “大师,我想请你为我画一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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