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庸俗

    这一向总有人劝我找个稳定工作，仿佛急需被找到不是我而是工作，我只需要伸伸手，星星不会奔我而来，工作却会。我知这实属是吃饱了撑的诡异行径，对方没当真，我当然也不用当真。

    不过我得当真了。

    因为我失业了。

    我跟小张倾诉了我的痛苦，我说就这么个破活也能失业。

    小张说你错了，越破的活越容易失业。你脆过来吧，咱俩合计合计搞个工作室。

    工作室这个东西，我一直觉得是团伙的别名。我和小张以团伙的形式坑蒙拐骗多年，无非是把它合法化而已。一番商议后，小张将任总经理兼司机，我是首席设计师兼保洁。佟珩有几天没联系我，说是去外地开会了。再回来的时候我已有了大改变，佟珩倒是比较满意，说我总算没辜负那年几年读的书。我说我那几年也没什么正事，辜负不辜负，不存在的。

    佟珩痛斥我抬杠，我觉得我没有。

    工作容雅了，我这品位也一就上去了。九月底我回家给我姑父办丧事，我姑姑也在，又老又神的，我始知岁月不饶人，男的女的，好看的赖看的，都躲不过时间的霜刀雪剑。

    我问她以后要什么。

    她说打算开个小卖店。

    我说我现在是艺术家了。

    我姑姑就笑，手里的烟也跟着抖抖，说好哇，大艺术家，家里了个艺术家，好哇好哇。

    临走时候她送我到车站，她说我养活你一场，养活得不怎么样，但是也尽心尽力了。你要是有空就回来瞧瞧我，没空就算了。也不用觉得亏欠了我什么。你我这样的关系，不是你决定的也不是我决定的，只是机缘到了。

    回去的车上我想了不少，其实我和佟珩我和徐钊，也不过是因缘际会，赶到这儿了，所以认识，所以产生纠葛。他们未必非我不可，我也未必非他们不可，那我们也像是我姑姑说的那样，互相都无亏欠。我大可不必觉得不上他们，他们也从没因为什么事而挥霍我。

    这样看来，还算是不错。

    大概率看来我会和佟珩在一起而抛弃缘徐钊。徐钊依赖我，而我知自己并不是十分靠得住的人，搭一把手，帮他一程，已经算是很好的结局。我也需要有人让我来靠靠，破镜虽然未必圆，但我好歹有一自其力的手段，也有一把年纪给我兜底。

    我和佟珩，两个成年了许多年的人，终于可以脱离各自的家关系而平等对话。

    大了就这好，好多事都可以自己决定，而只要自己的决定足够多足够好，再往前的时间里犯的错都不会有人追究。

    一切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庸俗，我喜裹在俗事里，就个大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