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声把箱挪到一边的时候突然看见沈恪给他的画,玻璃画框已经碎了,看起来就像是画人的世界有了数不清的裂纹。
他盯着那画看了半天,手指轻着那些裂纹。
很心疼,这是沈恪给他的礼。
但他又觉得,这画就好像是他生活的写照,孤独的城市边缘人,生活从一开始就是四分五裂的。
沈恪和命运都蛮懂他的。
林声收拾好东西,听见何唤在打电话。
等到何唤挂了电话,对方仰看他说:“哥,咱俩去航哥那儿吧,你试试电脑还能用不,免得在这儿听他们吵架。”
何唤跟林声一样,都是从不参与群租房里的争斗的。
他们没有那些力,也没有那个心力,他们知,不怎么吵他们的生活条件都不会变得更好,因为他们没有钱。
林声从床上来,把笔记本电脑和沈恪给他的画放背包里,跟着何唤一起往外走。
而何唤,直接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两人绕开打得不可开的人群,快步离开了。
从那里去的时候,何唤突然开始唱:“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已四海为家……”
一瞬间的工夫,林声鼻酸了。
他想起自己读过的诗——
据说这城市有一千万个灵魂
有人住豪宅公寓,有人住陋室窝棚:
我们却没地方安,亲的,我们却没地方安。
第21章
人生苦厄,世间皆苦。
林声不愿意,也知不应该自怨自艾。
他想:算了。
在跟着何唤一起朝着那家酒吧走的时候,何唤的行李箱压在雪地上,发清晰的声音。
那声音伴着何唤的歌声,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两个正准备去浪的人。
林声突然就笑了。
人的绪变化之快也是始料未及的,刚刚还忧愁又失落,此刻却又觉得豁然开朗了。
他的人生不可能更坏了。
林声想到底反弹,日都已经过成现在这样了,还有可能变得更糟吗?
何唤说:“航哥前几天就跟我提过,要么搬去店里住,二楼晚上关门之后支一个弹簧床没事儿。”
林声。
“但我一直犹豫,”何唤说,“我觉得跟你住一块儿好的。”
之前林声不理解,现在他突然就明白了。
其实何唤是怕自己走了留林声一个,林声会更苦大仇。
林声笑了来,心说自己到底给别人留的是什么印象啊!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还是成为了别人的负担。
林声觉得心里有愧。
“其实你搬过来好的,不是在这儿唱歌么,晚上班晚,来回折腾也不方便。”
何唤看看林声,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哥,你有没有想过先找份工作?”
林声意识使劲儿攥住了自己背包的袋。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想说找个能解决住的,或者起码能缓解一房租压力的。”何唤说,“今天这事儿,我估计解决不好的,就算真不报警,之后也不好继续住了。”
何唤说的有理,林声明白。
他们这群租房本来就违规,住在这里的人隔三岔五就会跟介吵架甚至打起来,周围邻居早就开始举报了,罚和理是迟早的。
林声是得想办法。
他脑里闪过了宋铎,但很快就把这个人抹去了。
算了。
真的算了。
当林声从宋铎家离开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彻底断了念想——他的念想,和宋铎的念想。
不宋铎再开什么条件,他都不想再挣扎去了。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宋铎正以一个赢家的份在上地打量着他这个失败者,就好像这份工作给他,是一份施舍,一份恩赐,林声应该激德才对。
去他妈的。
林声想,我也不是真的没脾气。
他真的有些受够了。
林声说:“我想想办法吧。”
何唤看着他,其实很想帮帮忙,但无奈,自己都不知明天会在哪,又能帮得了别人什么呢?
何唤暂时在酒吧住了来,他在酒吧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可以上锁的小柜,于是就让林声把重要的品放到这里面。
对于林声来说,贵重品寥寥无几,笔记本电脑还好没摔坏,但他不可能锁起来,这是他每天都要用的。
最后,林声把沈恪给他的画放在了何唤的柜里,画框还碎着,何唤问他:“不打算换个框吗?”
“不换了。”这是命运给他的裂痕,是某暗示,也是某启发,林声决定就这样接受它。
“对了,怎么没看见你的那个钢笔?”何唤有些张,“那贵的,该不会让小偷拿走了?”
“没有。”林声迟疑了一,把宋铎的事告诉了何唤,当然他没提宋铎的名字,当初答应了保密。
何唤一直都知林声在给人当枪手,有好几次他想看看林声写的东西,但林声拒绝了,理由是“那不是我的”。
何唤不勉他,也不追问,觉得总有一天林声能成名成家,到时候他就可以细细品读了。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对林声有信心。
听到林声说那个躲在别人文字背后的作家近期的所作所为,何唤气得不停咒骂:“写不来就别写,追名逐利的虚荣小人!”
林声乐呵呵地看着他,也不表态。
“你不要笑了,跟我一起骂。”何唤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你除了给他当枪手,自己有写了什么吗?”
林声犹豫了一,不知应不应该实话实说。
其实是有的,隔几个月会有短篇在销量并不好的文学杂志上发表,可能都没多少人看过。
除此之外,他不停地在尝试写篇,但每次都是写了几万字就推翻了。
林声不知是因为自己太心浮气躁,还是因为真的没有那个能力,他苦恼很久了,也不敢跟别人说。
“我不懂你们那个行业,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何唤说,“但我觉得你得自信一,或者,也有可能你需要一个可以支持你的读者。”
“什么?”
“你还没发表的作品,给它先找一个能读懂你的读者。”何唤说,“就像我写的那首歌,写完了反复修改,怎么都觉得不够完,我一遍一遍地在推翻自己,把自己搞得一信心都没有了。”
何唤坐到林声边:“你可以找一个人和你一起去受你写的东西,当然可能对方没办法给你一些专业建议,但是我总觉得文学跟音乐有时候在某些方面是互通的,可能有一分好的作品未必藏着多少技巧,反倒是要先以打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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