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羔再不嚎了,埋躲在兰景明怀里,小声咩咩叫唤,瓦努拉气得跺脚,拽着羊羔要往外丢:“你抱它嘛?要抱它翻过山?过不去的,它会拖死你的!”
“跟上我,”兰景明淡,“再迟便来不及了。”
前方大队的脚印被风雪覆盖大半,兰景明一手抱着羊羔,一手拎着走不动路的瓦努拉,疾步穿行在雪地里,瓦努拉手腕冰凉,兰景明掌心,一冷一得她打个哆嗦,她冻得脚,心里又急又怕,睛盯着兰景明的手腕,气冲冲:“你怎么这么白呀,比我要白多了。”
她脑与常人不太一样,总说些有的没的,兰景明早习惯了:“不是我白,是你太黑了。”
瓦努拉嗷的一声,肩膀耷拉来:“日日在外打猎劳作,你连茧都没有。”
“日日在帐里洗衣烧火,”兰景明,“还是连豆都煮不烂。”
“那怪不得我!”瓦努拉咬牙切齿,“风大雪大,火苗燃不起来,豆哪能煮熟!我们住在帐里,又不似在那城里,有围墙遮挡,有宅大院······”
这都是她和梁国女学的,梁国女被掳来后思乡心切,常偷偷聚在一起,垂泪思念父母亲人,瓦努拉本来与她们格格不,但她惯是个凑闹的,为人又傻傻乎乎无甚心,她们平日里说话事并不避她,这才被她听到许多。
话匣被豆崩开,瓦努拉腹咕咕,横:“她们说城里还有烧烧鸭,的,端上来腾腾的,要卷着薄薄饼,连带一吞。还有圆圆的大糖饼,浸了的葫芦,洒上盐料的串,呜,好久没吃盐了,盐倒里,滋滋冒油······”
兰景明拽着她往前走,前昏茫一片,脚印被掩埋殆尽,踝骨浸在雪,凉意渗骨里。
盐么······
恍惚回到那一座山,那少年傻乎乎坐着,脸上被柴火熏的焦黑,他在怀里摸来摸去,龇牙咧嘴笑着,摸一瓶盐。
那山隔绝霜雪,外风声阵阵,里面静谧无声,兰景明习惯了如坐针毡的日,竟在那一方小小的栖之所里面,受到久违的宁静。
或许是少年上太,靠近时如燃烧的柴禾,或许是小白的太柔了,似一条厚重毯,将他包裹成团,令他沉沉睡去,再也不想醒来。
瓦努拉在背后絮絮叨叨甚么,兰景明听不清了,他加快脚程,带她往前赶,不知走过多久,才看到大队的影,上山时他一手拖着羊羔,一手拽着疲力尽的瓦努拉,一个人上坠了几份重量,全靠他咬牙撑,一步步挪到休息地。
万籁俱寂夜如,天边一圆月,遥遥映在云间,瓦努拉无心观景,咕咚咚掉一大袋冰,拖着疲惫帐,埋倒在地上。
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咙哑,渴的睡不着觉,她摸摸索索爬起,想去找喝,掀开帐帘便被寒风扑倒,冻得她弯腰咳嗽,旁边羊羔被吓到了,咩咩叫唤几声,来回踏动蹄。
“景明为何不吃了你,也不让我吃你,”瓦努拉蹲在地上悄声嘟囔,从袋里取草来,喂它吃了一把,“你得香嘟嘟的,多好吃呀······咦,景明呢?”
兰景明的帐帘有条窄,里面黑漆漆的,哪有半个人影。
瓦努拉拍拍羊羔脑袋,起四寻找,这里草木稀疏,银霜遍地,分散许多被雷劈裂的木桩,兰景明靠在一块斜桩上面,脊背弯曲成弓,间叼着一枚草叶,不知名的乐曲。
这乐曲轻扬和缓,如一叶扁舟,在湖上摇曳前行,两岸青山连绵,薄雾染成片,一条竹竿探里,向外挑动游鱼,掀起阵阵涟漪。
天上圆月生辉,地上白雪皑皑,漫天风雪之,瘦背影茕茕孑立,掩在林海之。
似乎没见景明······真心实意的大笑过。
天寒地冻,上没有气,北夷人都吃辣酒,在柴火燃烧的夜里,众人手拉着手圈围着圈,吃唱曲摔跤饮酒,兰景明从不凑上前去,他的随账总是安安静静,在被篝火遗忘的角落里,静静被风雪掩埋。
大格勒没完没了羞辱,小格勒三天两挑衅,兰景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不知是甚么支持着他······苦苦撑到现在。
一首曲罢,瓦努拉鬼使神差向前,见兰景明没有撵人,她手脚并用爬上,与他并排坐上木桩。
远山峦叠嶂,吐息隐有白雾,太行山上苍鹰盘旋,翅卷起风浪,不知今夜有多少魂灵,会被它们接引离开,攀上九重云海。
兰景明静静坐着,一条随意踩在地上,另一条弯曲成弓,颚在膝上,珠空茫飘向远方,不知在看着甚么。
细碎金发散在颈间,浅碧瞳仁如同琥珀,瓦努拉喜兰景明的睛,它们清净空明,不一丝杂质,如无人踏足的湖泊,在夜里熠熠生辉,乌云蔽不住它的寒芒。
“瓦努拉。”
兰景明温声吐息。
瓦努拉心擂鼓,不敢偏看他:“有······有甚么事。”
“明日选,败者死魂灭,若我败了,北夷不会容我。”
瓦努拉垂睛,心黯沉:“你·····想说甚么。”
格勒选胜者为王,大小格勒生死不论,太行山上不知有多少魂灵,等待苍鹰牵引。
耳边环翠叮当,铃声阵阵飘扬,兰景明抬手覆上脚踝,将金铃握在手,放在瓦努拉掌心。
“若我死了,日后······有人过来寻我,”兰景明淡,“便把铃铛给那人罢。”
瓦努拉怔怔攥住掌心,这铃上还有余温,的她指,几乎拢不住拳。
北夷不这样巧的,打从她认识兰景明起,他便一直着这金铃,几乎已与他为一。
谁会过来寻他,是那个他平日里绝不言,重伤昏睡时才会悄声念叨的娘么?
北夷壮士从小与天地羊为伴,尊大可汗为天,有羊便能大,生老病死骨分离乃是人之常,瓦努拉也不知是谁生了自己,但她并不在意。
她不知兰景明为何这般执拗,对那虚无缥缈的东西,会如此虔诚渴求。
第20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几日几夜的大雪终于停了,蜿蜒溪结冰,草木弯折塌陷,浩浩的队伍占据空旷草地,人们在平地搭擂台与围栏,在外圈架起一排一排的鼓,围栏外满是削尖的竹,若被人从擂台上面甩,会被扎个穿肚烂,即刻魂归天外。
格勒选乃是北夷一年一度的大事,各帐格勒都从各自封地赶来,一路风尘仆仆,卸了货便赶往大可汗主帐觐见,兰杜尔与兰信鸿为格勒之首,分别站在主账两旁,将格勒献的一一过目,待认定绝无威胁,才将人放主帐。
随格勒前来的还有众多刚刚封账的小格勒们,由小格勒升为格勒是至无上的荣耀,晋为格勒会有自己的封地羊,还可以率先挑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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