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樱

    瑞星有四。一曰景星，二曰周伯星，三曰誉，四曰格泽。

    年轻的男立在书案前，一袭梧枝青衫，风清雅。一展臂，把在旁专心磨墨的少女揽到怀，比着宣纸上的字迹，温言，

    我一一都写了。你来，临我的字再临一遍。记住，锋行笔，首尾顾盼。

    荼锦望着纸上瘦有力的几个字迹，在心底哀叹一声，勉接过笔，凝神匀息，全神贯注地落笔先写一竖，不错！颇有小谢先生神韵。再一横折，前还好，收太窄，显得有些鲁钝。她心底一沉，努力不去，一鼓作气写来。

    结果一比照，谢同尘的字风骨遒劲，亭亭玉立，自己学得照虎不成反类犬，好像个无颜妇似的厚颜无耻地念在一个绝世人边。她啊！一声惨叫，手腕一挥，恼羞成怒地涂黑了自己写的，怒：不写了！你羞辱我！

    菱窗透光来，把少女发间的一斛珠映盈盈粉辉。谢同尘俯，一倾一抵，臂轻枕她的衫，握住她的手：你才练这么日，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有些形散笔凝是正常，再练个三五年，便能有小成了。乖，我带你写。

    荼锦心不在焉地慨：这里的老黄门还真有学识，给小黄门起得名字这样文绉绉。又扬起脸，看向谢郎的侧脸，倒是你，这样显贵的，名字又是尘，又是玊的。你家的辈是怎么想的？

    月盈则亏，满则溢。我是家最小的孩，生正巧是谢氏盛极时，所以特地取了这样的名字，以免锋芒过甚，反而招来祸端。反正他们对也没什么指望，只要我一生顺遂平安。

    她酸地哼了声：真好。

    好什么？我到是羡慕你。

    我有什么羡慕的。

    自然是羡慕你有个疼你你的如意郎君了。

    荼锦一惊，讶然打量他，两弯新月似的眉微微攒起：瞧着是个翩翩公，怎地脸这样厚！复忍不住掩着嘴轻笑，自卖自夸，羞也不羞。

    谢同尘将笔放仔细澄洗，反复滤了几回，拿起来轻柔挤，才晾在了笔架上。又去一旁净了手，才把抱着少女在一旁坐，双臂圈着她的腰，抵着她的肩。光正好，落在二人畔，空气有淡淡书墨香。

    他吻了吻她通红的耳畔，声调懒洋洋的：搬来也有两个月了罢，住的还惯么？再两日我买的金桂便到了，届时就在这院外。叫匠勤勉照看，今年就能如期开，定能赶上你的生辰。往后的年年岁岁生辰也是桂先贺，多好。

    是呀。嗳玊哥。荼锦扭，殷切的望着他，那件事呢，好不好办？

    唔。你说读书的事？难也不难，只是找合适的先生不容易。稍有些学识的文人都有三两风骨，轻易不好请。恐怕得再过些时日。怎么这样急，其实你天份好，除了练笔别得也都勤勉，我已经教得很快了，还不够么？

    她摇：不是。只是我不想上私塾，哥哥我想去书院。前两日我和铜环去逛，两条街外就有一个白鹿书院。我可以去那里吗？

    书院？书院哪里有自家请来的先生好。何况一般去书院的学生也都是寻常人家，稂莠不齐，我也怕你受委屈。

    我又不是什么矜贵的人，哪就风不得雨打不得了！我来京华城这样久，除了你和铜环，再有就是那个小黄门，之外便没有认识的人了。我不想，也不能一直这样呀。

    你随我回谢家，住上一阵，便什么都有了。

    不、不一样的！荼锦执拗地摇，那都是你的，不是我的。她有些犹豫，却还是鼓起勇气继续，玊哥，我你。可我、我不能只你。从前我是一株野草，风不倒，火烧不尽，如今我快要被惯成了一没骨的藤，仿佛不依仗你，就不能不活了。

    谢同尘没有说话，抿成了一线。

    片刻后，无奈地在她眉间亲一：好罢。依你。复又幽幽，嗳。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

    荼锦听两分醋意，连忙上前拥前他的颈，   青绸袖顺势落，两截雪般的藕臂来。脸颊贴着他的脸颊，作势振臂，扑棱了两：飞飞苍天，来谢少年。

    算你有良心。他这才肯笑，照着她的背脊好一通胡。两人在方寸间的圈椅上顽闹，最后以荼锦的绢掉了，她起去拾才算收场。

    谢同尘抬，面前红木雕的大案上堆了七八个各式笔筒，笔如林，又几方他藏私的宝砚，一侧累着半的名人法贴。一张宣纸被平整得展开，才写过的字墨迹未，两侧分别被一对兽首铜鎏金珐琅镇纸压住。都他从自家带来的什，倒也工整大气，今一看却少了两分女儿。

    你该在这里添些你喜的东西。这阵光是我来放，都快成了我的书房了。他把少女一把抱起来，就要往外，正好今日天好，我领你去街市上逛，买些喜的东西回来放。

    谢小公自幼养尊优，本就极繁华，好鲜衣怒，好灯烟火，的金银买，年纪轻轻便品味老成，光独到。京华城的商铺对他又又恨，喜他手阔绰，又怕他讲究难缠。偏这一回带了个如似的少女，竟变得格外好说话，从前不的小玩意也不在乎品质低，只要旁的人儿喜，便也不眨的买。

    闲逛半日，荼锦挑了些零狗碎的漂亮玩意儿，谢同尘给自己买了一副写意山画、一副工笔重彩画，为她挑了一巧工细的茶奁茶、一支汝窑人觚，供她素日里放、一张玉石条盆，也可以养、又订了一张紫檀木架，要工细雕，再两个月后方来取。

    后来又买了各矿石宝珠，拢共数十，五颜六，一样只小小一钵，贵得令荼锦连连咋。当面不敢怯，去了才问：买这些又是什么？论款式模样，怎么不去那边的首饰珠宝铺买，这些原石能有什么用？也太贵了！

    这些不算上品，价格有些虚，不过我到也不在乎。近来学画，这些是颜料。如今画得不好，等日后有所小成了，是该去珠宝铺淘些好的来。

    荼锦瞪圆了，还要再慨，他已经执起了她的手：过一会想吃什么？

    她立刻什么也不记得了，想了好一会儿，说：我想吃苏菜，金陵的八鲜！但不去之前的那一家，那家的金陵菜不正宗，还卖得那么贵

    好，那再换一家。这附近也几家苏菜的，金陵菜、苏锡菜、淮扬菜都有。一会你去了挑一家，不喜回再换。

    谢同尘吩咐了随行的仆从将东西先送回宅，说话间听见不远一阵动。

    二人一齐望去，只见一个挎着篮的卖老婆婆被附近几个商铺的伙计团团围住，也不横，只好声好气地请婆婆去别。这是条寸土寸金的商街，往来光顾的客人多也是达官贵人，车龙，老婆婆占在路央，不仅挡了旁人的去，自己也不安全，更何况这条街寸土寸金，哪里是个老弱妇人凭着一把病骨便能卖惨占的。

    老婆婆说着糊不清的外乡话，争论了几句无果，几乎没有任何余地地就被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