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蓝桉

    荼锦从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回到淮镇。

    被装麻袋，在腐臭的烂菜里埋一整天，最后被八爷带回了他的老巢，揪着发从袋里拎来，满屋无赖泼都在用的神打量她。

    因为药效的原因，她几乎目不能视，四肢几乎不能动弹。隐隐作痛，似乎又没有那么痛。

    荼锦并不在乎，所有力气都用在聚焦视线，试图在那一不怀好意的目光分辨那个影。

    她看见了。

    曾经朝夕相的人，在耳鬓厮磨，在烛光里抵死缠绵。她怎么会不熟悉他的眉，就连他笑起来时梨涡，后颈上的那颗痣，她都能闭着睛来。即便只是短短一瞬，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她也绝不会认错。

    她在赌，孤掷一注地赌他会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就像从前一样。

    貌的女在柔弱时落泪，自是一副动人景象。她的发散，额角上有一骇人的疤，一江牙海锦袍满是脏污，脸泛着病态的红。一束束陌生的视线变得愈发嚣张大胆，对她雪白的后颈垂涎不已。

    八爷笑满黄牙，正要将荼锦像个破布娃娃似扔去：还有整一日，你们好好把握。留气就行。

    不行！不等众人蜂拥而上，藏在影里的男人疾手快，一把把人连着袋收起，护在了怀，八爷，那阉官的手信不是给您看过么，说了不能动她，否则一个儿都没有。别这会快活了一时，到时候钱也没有，命也没有。

    略一顿，见众人不再上前，才意味地继续，八爷。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一吞了，可是要撑死人的。

    八爷听他话里的刀，登时火冒三丈，一掌狠掴了过去：放你娘的！

    力极大，打得男当场吐了一血。

    你他娘的全家都死光了，这样在乎银作甚！当初要不是老收留，你断的岂止是一条，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如今竟这样说起老！

    八爷狠瞪他一，复又向众人：九年前，老的亲侄儿去红香院了二百两买了个小儿，结果一去不归，两个月后才在郊外的葬岗被人发现。老查了许多年，后来机缘巧合遇见那时老鸨，她才告诉我侄儿便是被那儿杀的而这个荼锦，就是杀老侄儿的那个！

    什么朝廷钦差，什么秋官狱首，一个女人，若不爬床，怎地这样年轻，却那样居位？不过是床上的功夫好罢了。九年前是红香院里的女，九年后为前途地位，不惜给太监对！呵呵！婊就是婊，就算是太监，也不见得会疼个万人骑的破鞋，留气不就行了，想那么作甚！

    九年前？男吐掉嘴里的血沫，又随意一抹，隐没在暗的脸上便多了一斑驳的血痕，笑了声，我要是没记错，荼锦今年也才二十一岁吧。九年前她才十二，八爷那侄儿多大年纪？再者说了，你的私仇，凭什么要连累我们兄弟发财？她上关系的何止是那一万两，还有那批货！

    八爷一怔，满脸横动起来，迟迟没有说话。

    倒是手们接耳，不知谁起了，嘟囔：八爷今个儿怎么这么怪！从前都和咱们称兄弟，今个儿见肖督主把钱一送来，人就不对了。蓝桉是您自己的心腹，不过说两句公话，不至于这样手吧

    大家七嘴八，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开：不论这荼锦是勾栏的女，是太监的对，还是杀人的凶手。最要，她得全乎着才能换来剩的七千两！不是兄弟们不在乎敬重八爷，而是这是在是，太没理了些！

    天地，还兄弟们不女人了？蓝桉说得有理，咱们可千万别不住家伙，了缸了蠢事。万一落到那阉人手里也被阉了，可怎么办？

    八爷是淮镇的地蛇，如何会不懂人心。知这会人人都钻了钱里，不仅私仇的想法落了空，甚至还招来了大伙儿的嫌隙。当即打了个哈哈过去，立刻改了说，对挨打的男人：

    蓝桉。你跟我也快两年了，还从未见过你碰女人。方才是我得不对，如今把她给你，只叫你一个人，就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复又去拍拍他的肩，刻意拉了声调：蓝桉，我从来将你当亲兄弟看待。看上个娘们儿就直说，别拿兄弟们的使绊。读书再多，也要用到该用的地方，不是么？

    说着一摆手，招呼众人先走，兄弟们，这两日为得这些事辛苦了，今日我八爷东，请大家上百楼喝酒去！想要几个娘们几个，当是好好犒劳大家！走！

    众人一阵呼，顷刻间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去了脑后，前拥后簇着疤脸汉，闹闹走了。

    等荼锦再次被一双颤抖的手从麻袋里捞来时，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

    她只模糊看见一个人影的廓，连五官都模糊不清。这间常年聚集着三教九的屋充斥着恶臭、令人作呕的气息。就连握在肩上的那双手也很快就放开了。

    可她还是颤抖着，用所有的力气开了：不要，不要再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