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一寸寸西斜,逐渐消失在天际。
天黑之后,原本景秀的山林便只余寒意,以及野兽的声响,忽远忽近的传来。
少年一直不声,只是默默背着她往前行,于是沈初微便主动跟他说着话。
“大哥哥,我叫沈初微,你叫什么名字?”
“……石钧。”
“这名字可真特别,我可以叫你石哥哥吗?”
“……随你。”
“石哥哥,你累了吧?你放我来吧,我自己走。”
“无妨。”
沈初微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明明他的步越来越沉重,可是却也没有要放她来的意思。
而且,他看上去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却这般沉稳有度。
两个人走了许久,直到月光洒满大地,少年才在一山前将她放了来。
“今夜看来不去了,我们在这里暂歇一晚吧。”
“嗯。”
山里冷,漆黑一片,其实比外好不了多少。
但是因为隐秘,可以躲避野兽,又能阻挡寒风,倒是个过夜的好地方。
石钧扶着她钻后,生了火,又去寻了些野来,烤熟了给她充饥。
沈初微虽然觉得没有咸味的兔极难咽,但知不是的时候,还是勉力吃了半只。
待她吃完了,石钧方开始吃着剩余的,整个过程,他的动作均是优雅贵气,带着说不的。
沈初微觉得这人矛盾极了。
倘若他是自富贵之家,又怎会生火、烤这等活?
若不是,又为何他的动作仪态都那般翩然?
她心里想着,不知不觉间便问了来。
石钧闻言,静默了片刻,方淡淡回:“自小常随祖父来打猎,故而熟悉。”
沈初微注意到,提及祖父时,少年的面上少见地带了一丝孺慕,语气也十分地尊敬。
她遂笑:“石哥哥,你的祖父一定是个厉害的人。”
“是,这大胤的太平盛世,皆由他一手缔造。”少年低语。
“什么?”
“没什么,不早了,且快睡吧。”
“那你呢?”
“晚上恐有野兽来,我去守着。”
说完,他便往外行去。
沈初微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忽地生了异样的觉。
脚痛难忍,兼之石,不说侯府的锦绣华床,便是连般若寺的客房都比不上千万分之一,沈初微自幼养尊优,哪里能睡得惯?不过略眯了一会儿,就很快醒来了。
她杏微睁,妙目扫向四周时,忽地发现自己上多了一件衣服,仔细一瞧,她上便认了是石钧的那件白袍。
他把衣服给了她,一个人在外却如何受得住?
沈初微这般想着,便忍着痛,扶着石往外行去。
一去,她就被风得一抖,而听到动静,原本坐在角落里的石钧也很快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仍旧是倨傲且冷淡的,可沈初微了上披着的衣服,却一儿都不觉得畏惧。
“石哥哥,我……一个人睡害怕。”她垂睫,小声开。
幸而月沉沉,他看不清她脸上因为撒谎而氤氲的红霞。
石钧倒未料到这个, 他略皱眉,问:“那你在家里是如何睡的?”
“我在家,皆是由我的丫鬟秋陪着的。”
沈初微说完,又不胜羞地瞧他一,声:“石哥哥,你陪我一起睡可好?”
石钧闻言,半晌不吭声。
就在沈初微以为他要拒绝之际,哪知,他却轻轻“唔”了一声。
接着,他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往走去。
这晚的后半夜,也不知是太过疲累,又或者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沈初微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一直能听到他的心声,一一,沉稳有力,让她安心。
第二日一大早,沈初微是被脚上异样的觉所惊醒的。
她低,只见石钧正蹲在她脚畔,手里捧着已经嚼碎的药草,在给她敷着伤。
他的动作细致极了,大掌握住她雪白的玉足,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上完了药,他又给她细心地穿好鞋袜,柔声:“这药草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你回去后,静养半月,伤便会好了。”
“嗯。”
沈初微怔怔地看着他,一缕柔和的晨光打在石钧的脸上,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清朗尘。
真是男啊!
她暗暗地叹。
两个人吃完了石钧采摘的野果,正考虑着如何去,忽地,外传来了阵阵呼声。
“小!”
“沈小!”
沈初微一喜,忙笑:“石哥哥,我家里人来寻我了。”
“嗯。”
“你随我去沈府可好?你救了我,我爹娘一定会对你当面谢的。”
“忠义侯府……”石钧扬眉,淡淡一笑。
“咦,你怎地知?”
“我也该走了。”
石钧却不解释,而是径自站起,往外走去。
“石哥哥,别走!”
九岁的少女急急地呼唤,她的脸上全是焦急和不舍,漂亮的眸里,莹莹闪烁着泪珠。
她挣扎地起来,一步步朝他走去。
可是因为脚伤,没走几步,就痛得跌倒在地。
“不要走……”她哭着恳求他。
明明只是萍相逢,相识不过一夜,可此刻在沈初微心,却犹如刀割般难过。
彼时,她尚且不知这烈的绪从何而来,心只是满满不舍。
而之后,在想念他的许多年月里,她终于渐渐明白——那是因为。
在她尚且不知为何的时候,她就已经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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