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缘

    除去登台的时刻，明月很少在脸上施涂粉黛。他的镜台上从不见帝京时兴的妆粉眉墨，匣的一只只簪钗也多是素约雅净的样式。

    月贵一个清字，不似俗俗草，以媚惑人，东岭殿金玉言，她既说清者为月、那俗的媚的，明月便不该沾染分毫。

    坐在妆镜前，他定定看着自己镜的倒影，指间一只黛笔夹了许久，始终没有抬起来，落到应去的位置去。她来看过他的戏，是他的戏迷，自然是喜明月平素的模样的。

    新来的小童脆生生在外间唤他，问公安，未时已经过半了。

    命小童退，他垂眸看了一会儿乌的黛笔，接着摇嘲一笑，将这纠结了许久之收了起来。

    画如何、不画又如何呢？

    她看不到的。

    明月不该去见一个会把自己拉世俗里的人，被凌初未那个疯狗盯上的他亦不该连累旁人。

    [五日为期，申时茯院相见，你我之事，彼时言明。]纸条上的话，明月字字都记得，却也只能是记得了。

    她给的约定，早烧成了倒盆栽的灰烬。

    这个时节冒险去见明月并不是个好主意，所以，在哪儿碰面，林湘是仔细考虑过的。

    集秀班里人多杂，僻静少，茯院算是其一个。那里是某位男伶的住所，院外木扶疏，勉算得上幽静。林湘以前帮着从戏班仓库取排戏用的时，会从此地路过，在院外的荫凉歇过脚。而明月寻个由，去找院里住着的男伶见面说话，也能解释得通。

    两人只要能打个照面就好，没错，林湘又准备了纸条。

    见快到申时，天上日正毒，有刘老和她（不愿地）打合，脱去取排戏用的这个掩护任务完成得相当轻松。

    回程路上，她捧着几件戏服，略显夸张地脑门的汗，在茯院外冲护卫的杂役友善笑笑，于树荫前停了步假装稍作休憩。

    离申时还有片刻，摸着柔布料质的信封，想到明月看到这些文字时可能的绪，林湘万分忐忑，只觉站也不是、靠也不是，睛盯着远方，她心里转了一万遍逃避可耻却有用的气话，步却没挪动半步。

    寻书昨日的问句一直盘旋在她耳边。

    要娶明月吗？

    问自己千遍万遍，林湘亦给不肯定的回复。

    找理由很轻易，从明月的份、这里的风气、暗涌动的现状、到横在她心的死敌林沅，她能找无数条不该娶明月的理由。有了这些理由在，连不娶明月的选择也可以被挂上负责任的名。

    但林湘清楚不是的。没有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她只是打心里抵和一个迄今为止才见过两面的人共度一生。

    她扪心自问，自己既不了解真实的明月是什么样，也无法给他创造与过去差不多的生活条件。在这前提，和对方十年、五十年的生活去会是什么样，林湘想象不。

    婚姻或许可以没有支撑，但不能没有信任、平等和彼此了解。

    她没办法现在就娶明月，连他乐的份，也必须求到林家去才能帮他消掉，至于之后的事，娶不娶，嫁不嫁，都是要他们认真相过一段时间后才能的决定。

    这些事林湘思量了许久，一件件在书信里掰碎了仔细解释，却依然担忧明月会像那晚似的自我厌弃，想到了歪去，自个钻了角尖。

    将明月看到信后可能会有的反应一遍遍在脑预演，后悔着信里哪句话的措辞还有修改的余地，直到树荫傻站的林湘被看门的杂役委婉了两回休息好了没赶走，她才意识到兴许，明月不会来了。

    是了，他是帝京的名伶，世人追捧的明月公，慕者不知凡几，哪里需要她来负责呢？

    不，林湘打住负面想法，万一明月只是在路上被绊住了脚、万一他在自己来之前已经了院呢？这件事很重要，不能草率的。

    换了个能看见茯院门的地方，林湘在那里又站了许久。

    来古代半年，她总学不会依据天辨认时间。往太的方位看了又看，林湘始终分不清是什么时刻。周边一个又一个戏班成员路过，每次听见脚步声，她抬又再度失望地合上，里面没一个人是他。

    当有个十岁的小男孩，他提着篮经过这里，停脚步，笑嘻嘻递给她一个洗净的桃，说让她吃解解暑气。

    林湘了谢，接过桃咬了两，桃又脆又甜。

    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别的绪，吃完了桃，她揣着信封回去了。

    刘老得知此事，拍拍她的肩膀当安，小湘，他既然不见你，显然是与要你拉开距离，你便当这是缘便好。

    缘吗？若明月真心这样想，她自然是开心的。林湘听话地。脑却闪过对方和她说话时，那依赖又亲昵的语气。

    明月他，究竟是怎样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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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有短哦，开分想了很久，删掉了不少，我先睡了。明月part到这里算结束了,，明天是柳砚青的场合。再写写他，把尚黎光带场，拜月宴前就没多少事了。

    这几天脑了一个白蛇传转的故事，一直在想。都怪你，看什么白蛇传（传统故事里的许仙压不上白蛇，白青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