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 一百四十一、人面瘤

    渴。

    难耐的焦意从里烧，像是有螳螂挥舞着镰从空空的胃里往上爬。

    他们已在这荒原行了许久，久到都快要忘记时间，瞧不清前路，也望不尽后路，只能沿着这无人的野踽踽前行。

    这里的白昼很，却总透着混了尘沙的昏暗，空气细得看不见的尘埃黏在人的睫上，将视野都镀上一层。

    十六早没了力气，只靠着一气在撑着继续往前走，远还是这么光秃秃一片荒原，除了枯石和尘埃，什么也瞧不见。

    李玄慈走在前面，面上没有多少动摇的神，他似是忽然察觉到后的脚步慢了来，微微低，便瞧见十六落在地上细细的影。

    见着那影落的地方越来越远，李玄慈停了脚步，皂靴一折，转握住十六的手腕，牵着她往前。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一半化着本就盛烈的焦躁，另一半则成了一的光，他的指尖握住了十六的手腕侧，那温度便顺着手腕侧传过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默默继续往前走着，扑通、扑通，只剩微弱的脉搏，成为两人之间的维系。

    又不知在这荒原里行了多久，脚的土地终于有了些变化，微微隆起的折度逐渐变得崎岖，靴踏上去，有极细微的尘粒簌簌往落。十六与李玄慈四目一对，都在彼此看到了转机，李玄慈暗暗加快了脚步，却又捺住，回望十六是否跟上。

    但十六哪里会让自己在这时候撂挑，见他望过来，急得说忍耐这么久以来第一句话。“你先拉我上去，之后我就算也能去的。”

    她嗓已有些哑，饥渴像无时不在的细刀，用磨得不甚锋利的刃一遍遍刮过咙。

    李玄慈瞧着她那再认真不过的神，即便在这时候，依然忍不住生了撬开她脑、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古怪想法的念。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了握住十六的手，多加了几分力，带着她一步步走向愈发崎岖的山坡。

    待到终于到达山坡端，极目远眺，一切都有了回报。

    苍茫的荒原上，偶尔起伏一艮艮波涛一般的岩，天边的云透着灰蒙，仿佛凝了的污冰，半明半晦地低低垂在山脊上。

    往望，眸倒映千丈荒原，偶有带着气的风拂过细细尘沙，卷送着在天际回旋飞舞。

    然而，在荒原的石块间，隐约可见如青一般澄澈的潭，清冽冽的，如细沙里藏着的闪烁的宝石，光芒从无数的碎波折着散向天际。

    那是生的颜。

    两人面一凛，纷纷加快了脚步，冲了去，急促的脚步在山坡上卷起细细尘埃。

    等靠近了，才确认真的是清泉，源背后在石块的隐映，是生机的绿。

    十六简直什么也不顾得了，急急冲到潭旁，几乎将埋。

    沁凉的受传来，她闭着，大大地吞着，直喝了个饱，才猛地抬，溅起阵阵珠，在空隐隐闪耀光芒。

    她连额发都被打了，睫上都沾着珠，跟小狗一样甩了甩，才看向旁边的李玄慈。

    却见他比自己矜持许多，只用手捧起低饮着，没有打一毫一分。

    真是装相啊，十六在心服气地叹，都快渴死了，这人还要讲面，佩服佩服。

    不像她，如今饿得觉得自己能吃一整猪，渴得能把这潭都喝浅，半无所谓形象了。

    等两人在潭边喝足了，也修整一番，便打算去源后的绿洲看看。

    可还不待他们发，却不知什么时候，从石块后面无声无息地投了一影来。

    那影最先被李玄慈发现了，他立刻手握在剑上，随时准备剑刺去。

    可接来的场景，却令十六瞪大了睛。

    只见石块后面走来一个有些矮小的影，看上去是黄发小儿，发稀疏，肤苍白，手臂细条条得和藤挂一般。

    可顺着往上望，只见他细瘦的脖颈上，生了一个大的瘤。

    瘤上的皱得垂了来，明明是垂髫小儿模样，唯独脖颈上的怪瘤，肤苍老得如同被风了的，都被消耗净，只剩那副。

    更奇的是，那小儿竟对他们轻轻笑起来，而脖颈上的瘤，也鼓动成古怪的形状，最后，竟成了个人脸的模样。

    就这样，两张相似又不同的脸，诡异地冲他们扬起一模一样弧度的笑容。

    一百四十二、宰狗

    那张满是褶皱的“人脸”，就这样与小儿有些苍白的脸庞，苍老与幼弱，在这一刻共着完全相同的表，叫人看了无端端胃空绞着泛酸。

    十六咽了吐沫，肩膀不自觉地了起来，作着防御之态，李玄慈不动声地往前踏了一步，将十六护在后。

    可还未等手之剑鞘，那古怪的孩童，突然快步潭，划一净利落的弧线，溅起极细的一，钻了潭底，活得似一条鱼，转瞬便消失在潭底摇晃的微微碧波。

    一切发生在突然之间，十六只来得及虚虚地伸手，一滴晶碎的珠在指背上，转瞬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个意外的曲后，十六本想去探探，可这看似浅浅一汪潭，显然并不像看上去如此无害，思量过后，二人还是决定先去绿洲看看。

    离绿洲越近，连空气都变得了些，被尘埃哑了的鼻总算好受了些。

    这里算不上多丰足，却是这炎炎荒原上弥足珍贵的一温，远远能看到一座座小小的屋宇，再走近些，便有了人迹。

    尽前方芸芸怕是并非善类，已在无人荒境踽踽甚久的十六，依然不可抑制地到兴奋。石构筑了绿洲的起伏，清冽的潭顺着地势浅浅汇成一汪白溪，蜿蜒着穿过，沿着这条，布着许许多多小小的屋宇，儿尖尖，屋檐圆圆。错落有致间，如月一般温柔的细细白落在隙间，开得闹又可，看着柔弱，却狠狠钻贫瘠的荒原汲取着养分。

    在这样的地方看见这样富有生机的东西，十六忍不住在李玄慈后慢了脚步，悄悄拾了一朵落在她旁边的白。这是自己落来的，不是她采的，也不算缺德吧，十六这样想着，小心地握住了手柔如丝的，藏了袖里面。

    了绿洲之，终于见了人影，虽不算多闹，却好歹是鲜活的。只是这里的人，似乎有些怪。

    明明是在荒原的绿洲，有的人穿得奢华极了，衣服上金丝绕缠成了繁复的纹，铺了满，指上坠了数枚嵌着宝石的戒指，金翠的猫，郁的琥珀，细腻的玉石和璀璨的晶，连脚上的靴都是极的丝绸的，耀武扬威，神傲得都瞧不见前面的路。

    而有的人，则衣衫褴褛，从破都透饿得外翻的脊骨来，面青黄得如老狗一样，或蹲或坐地躲在墙的影里，连生气似乎都被这荒原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