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裹尸布

    李歆曼偎着林静，崩溃般哭得天昏地暗。或许是太委屈了，她哭了许久，直到门外响起一敲门声，才如梦初醒般推开林静，嗓音嘶哑地说了一声：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她的尾音里还压着哽咽。林静对她摇摇，听到门外的人说：是我。眉一颦，原本放松的嘴又抿成了一条线。

    她直起，问门外：谁啊？声音冷冰冰的。

    门外的声音却比她还要冷上三分。

    肖景行。

    李歆曼听罢，蓦地低了，架着削窄的胳膊，两只手慌地朝脸上抹了抹，纸薄的手背上印几睫膏和线的棕黑。

    林静没从兜里翻一张纸巾悄悄递到她前，李歆曼纤的睫一滞，着鼻飞快又小声了声谢，然后就又是沉默。

    林静看着她一言不发地穿衣服像来时那样背对着，她弯腰，脊背也跟着弯曲，杏的上装逐渐淹没她石拱桥般嶙峋的脊梁，再转时，除了脸略显憔悴，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窈窕秀丽的女郎。

    调整了一呼。林静打开门，看到肖景行双手环站在门外，尖的鞋指着她，镜片和手上名贵的腕表在灯光反雪白的冷光，眉微微拧着，兀自显得冷酷起来，宛若一颗镶满钻石的象牙雕塑。

    林静......他开。

    林静不由到一，明明肖景行还什么都没说，就开始心虚起来。

    她想肖景行肯定会凉飕飕地问她不是去洗手间吗，再不济也会皱着眉问一句什么去了，毕竟他这个人里向来容不得沙，但他沉沉的目光对着她，又翩然一睨，似乎看到了更衣室里颜笑的李歆曼。

    他的鼓动，最终只是警告似地瞥了她一，像旧社会不得已放段，给丈夫在外面面的门宗妇般，矜持地扯一抹假笑。肖景行微微颔首，向对方示意。

    李小。他从来记好，自然记得林静的同事。李歆曼顿了顿，有些诧异肖景行还记得自己，故作平静地寒暄：肖老师啊，好久没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肖景行嗯了一声，我跟林静来看婚纱，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一旁的林静拽了一袖。他垂望去，看到林静用神暗示他不要问。

    我们应该顺吧，送她一。

    肖景行挑着眉，面有些不善，但还是听话地说：可以。

    倒是李歆曼说：不用了，林。

    她笑得温婉而苍白，我租的房离这儿很近的，自己骑车回去就行了。你跟肖老师再多看两件吧，结婚时穿的东西一定要多挑挑.......

    她怯怯地看着林静愈说愈轻，到了最后便有些听不清了，只有末尾那一句再见，回光返照似地响亮些。

    说完，她抄起座位上的链条包，近乎逃一般地离去。一羸弱的背影人群，飞快地便泯然了。

    林静伸了脖，看着那一裙角枝上雪般愈化愈小，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只觉得她在灯光，像是化作齑粉飘散了，忍不住想如果......如果她当初公开自己离婚的真相，哪怕只是在离婚后发一条朋友圈，说自己的丈夫是GAY，小曼还会被他蒙骗吗？

    还会像现在这样，正如她当时那般，满怀期待地挑着婚纱准备跟他结婚吗？

    林静一直以为离婚是结束，恨都消失了。她不宽恕他，只是累了、放了，往后他们各行各的路，彼此都留最后一面，好好过自己的日，这样就好。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她从来就没有摆脱过俞泽远，不过只是在逃避。

    她逃离了他，可他仍在那里。披着那层光鲜的人，这个无耻的禽兽仍隐藏在人群里，伺机将獠牙刺向一个无辜的女人。

    肖景行问她：还去一家吗？

    林静摇摇，她今天已经没有心了。

    墙上的婚纱如此丽，她却只觉得那些白纱晃，比起纯洁和祝福，倒更像是包扎伤的纱布，掩饰苦难的白布，遮盖着女人最后一层面的裹尸布，前是无忧无虑的过去，穿上后被送坟墓。

    这个世界到都是凶杀案，而她却是一个装聋作哑的目击者。每时每刻无数被迫害的女人向她嘶声呼救，可她没有去救她们受害者的数量不断累积，她却每天只想着相亲。

    肖景行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林静看到他的眉又有些皱起来了，低声问她：还好吗？

    林静有些疲惫地笑了一，想说还好，只是恍然发觉自己一直是一个无耻的逃兵，伤好了就好似什么痛都忘了地，去谈恋去结婚了，而屠杀仍在继续，女人们仍在血，甚至加诸在她们肩上的苦难，有她在沉默放任的箭矢。

    我们个外卖回家吃吧。她靠在肖景行的。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

    好吧。肖景行不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