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浮图塔

    近来小猫儿愈发乖觉。

    霍星早起要去营议事，她便光溜溜的从被窝里钻来替他挂剑，害得他又一天心神不宁。

    回来路过一家珍品居，便顺买了一对东珠耳铛。他觉得那张脸明媚艳丽，不需要太华贵繁复的装饰，东珠成尚可，在夕泛着盈的光泽，若衬那张白净细腻的面上，应该也很。

    浮图塔的那些人们翻来覆去查过几回，差不过就要置了，他既答应了她要去，应就要赶在这几日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替她穿耳。

    金簪被烛火烤的通红，梁鸢看得心慌，一缩脖躲开了：“……你到底会不会？”

    “我真会！”他信誓旦旦，“我之前看嬷嬷就是这样，先拿两粒珠在耳垂上一，然后再用火将绣针燎红了，往里那么一扎，就成了。何况我十二岁时就能百步穿杨，何况这区区耳朵！”

    “这能是一回事吗！”梁鸢的声线透着绝望。

    他被她的样逗笑了，“至于吗？这小事。”

    梁鸢捂着耳朵，垂死挣扎：“我怕痛！！！真的！”

    他恍若未闻，拨开她的手，安的拿起珠又搓了两，便了手。

    细微的刺痛，仅仅一瞬间。

    梁鸢还没来得及夸大其词，两边都穿好了。

    接着又看见他变戏法似的拿了一对珍珠耳铛，利索的替自己挂上。

    耳朵本来就有伤，又凭添了首饰的重量，谈不上疼，但很难受。

    她光泛泛：“疼死了。”

    “你哪里是怕疼的人。”霍星虽然不相信，但还是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天都没哭，这儿小事就要掉泪？”

    “那天……当然也疼了。”梁鸢自然地把搁在他的掌心，主动又蹭了两。她总这样，不经意的撩拨一，自己却毫不知觉。顿了顿，又不痛不补充，“不过那时是你故意要我难受，我肯定不会让你遂愿。”

    霍星收拢指节，作势住她的颚，迫使她昂起脸来：“谁叫你嘴里没一句实话。如今这样不好么，你乖乖顺着我，我自然会着你，护着你，教你如意。”

    她不去看他的神，哼了一声，“如什么意。”

    他一笑，起：“走。我带你去见你的那些昔日旧友们。”

    *

    浮图塔塔沉，上着大片青苔。

    梁鸢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因为知它原来的来历，所以以为不过是个特别些的教习所。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座牢。

    除了第一层稍稍粉饰太平，空旷整洁些外，每一层都放着琳琅满目的刑，墙面上满是飞溅状的狰狞血痕。不知是百年前的，还是新鲜的。

    梁鸢并不怕，而是乍到了昏暗的地方不太适应，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小侯爷自然得牵起她：“跟着我。”

    一直到了第四层，明显比觉到空间狭隘，远不如楼。人却不少，拢共有十几二十个，男女都有，昏暗的烛火映来一张张年轻的脸。

    每一张，她都很熟悉。

    看来在被战俘的日不好过，从前光鲜靓丽的世家女们穿着清一的囚衣，憔悴落魄，尤其是女孩儿，都瑟瑟缩在角落，听见脚步声一来，就小声的啜泣了起来。其他则纷纷凑到了前面，胆大的便骂了起来：“秦贼，还不速速放咱们去，等到他日兵临城，再想告饶就晚了！”

    “就是。关了爷爷们在这，却不敢动咱们一手指，说到底，不还是没胆吗！”

    在一声过一声的叫骂声，霍星摘门外的羊角灯，为旁的少女照明。

    羊角灯先照亮了斑斓光裙摆，再是云锦织绣的袄衫，最后是一张艳丽摄人的脸。

    在这幽晦涩的地方乍看见一个如此鲜艳的少女，众人晃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认了来，“她是梁鸢！冷的那个野丫！”

    好像一滴掉沸腾的油锅，这个名字掀起了人群的轰动。

    “是你！就是你这贱人害了姝儿是不是！”一个少年拨开人群，赤红着望着她，“她是你的！你怎能那般蛇蝎心的事！”

    梁鸢这才在嘈的人群听见糊的哭声，歪着往里看，才发现前几日才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那只孔雀正蜷缩在墙角，一破旧的囚服，满脸是泪，像是在拼命哀啕，空的嘴却发不任何声音。她站在，一如那日她蔑视自己般蔑视着梁同姝，心腾升烈的快，便不加掩饰的笑起来。

    那少年咬牙切齿：“断脊之犬，还敢狺狺狂吠。”

    梁鸢一也不气：“周郎君素来一片痴心，我早有耳闻，得你这样的良人也算是有福了。”

    转而她的目光在人群穿梭，很快，找到了那个藏在人群的小影，扭过脸向霍星，“那个。抓来。”

    被选的少女尖叫起来，扑倒那少年的怀里：“阿兄！阿兄救我！”

    她泣不成声，哆哆嗦嗦的求饶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日我们不知你娘亲是真的病重……以为，以为只是寻常小病……倘若那时知她是命悬一线，说什么也不会拦着你去找疾医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梁鸢的没有一丝波澜，轻轻的说：“没关系。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好在避开了你们的会，要不然罪过就大了。”

    少女的哭声更大了，把脸埋在少年的怀里争辩：“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同姝，是同姝说的啊！”

    “周思良。”梁鸢不理会她，而是直呼少年的大名，笑了一，“现在，只能选一个——你要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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