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验尸

    午夜。

    今夜月淡，有些暗，稍隔得远些便只瞧得见前面人的脚后跟，风刮得树影晃，像生了爪牙的怪，尖得在地面上一路突，让人不由得想避开，生怕刺了脚心。

    十六瞧着脚边倏忽明淡的暗影，悄悄咽了唾沫，在心默念着号，急急加快了脚步。

    她埋着一个劲走，没留神便差撞上前面的人，脚尖撞上脚后跟，踩了人一脚灰，才傻了吧唧地抬，瞧见方才还走得飞快的李玄慈，似乎不知什么时候慢了脚步，一个快了，一个慢了，这才两相撞上的。

    如今这人回了，那素来骄矜的睛往垂了一瞬，瞧了自己被踩得满是灰尘的靴，又拿了睨她。

    十六不知这靴多贵，只是在他这目光渐渐低了，随即又理直气壮抬起来，悄声说：都是浮灰，拍拍就净了。

    可那目光愈发沉了，就这么瞧着她，叫十六的声音渐渐了去，又换了商量的吻，赔你一双好了。

    这李玄慈有了反应。

    哪来的钱？

    记账呗。

    倒是有问有答，十分畅，俗话说虱多了不，债多了不愁，古人诚不欺人也。

    不过短短时日，十六的饭已经吃得相当习惯、腰杆得比债主还直，所谓的饭吃，也不过如此了。

    可惜债主这次没有展现挥金如土的传统优良素质，非要和无钱无势的小可怜过不去，撂一句你自己，便甩袖走人。

    剩十六，瞧着自己一双能喂猪、善养、会饭、可画符，唯独不会针线活的胖嘟嘟的手，发愁得快成了笼包。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气，还是先追了上去，且把的事了了，再来和债主磨洋工吧。

    微博：化作满河星

    到了停尸的偏厅，果然有人守着的，人还不少，足有三四个守卫来回地巡。

    依着李玄慈的，剑最快。

    但十六连忙阻了，仆役不过听命行事，何苦打打杀杀。

    她从怀取了师兄给的迷药，他们门别的不多，炼药那可算是老本行，保证药到人迷，绝无二话，无毒无副作用，还能叫他们顺便睡个好觉。

    那白烟刚飘过去没多久，就听见几声噗通倒地声，十六蹑手蹑脚过去时，地上甚至有位壮汉开始打起了小呼。

    到了屋前，她先从里瞧了，确定里面没人，才放心推开了门。

    只见正的几上，裹着白布，隐约隆起个形状，不见脸，只有乌的发从边缘垂了来，倒有些凄厉之味。

    十六正又在心里默念号时，李玄慈站到了边，停都未停，便上去要去看那尸，似乎毫无忌惮，甚至百无聊赖一般提起剑，打算用剑尖挑开裹尸布，省得脏手。

    瞧他那毫无波澜甚至透着些无聊的神，十六愣了，然后暗暗赞叹，看来真是术业有专攻，杀的人多了，自己上带的煞气就要冲天了，寻常尸本都不了，半不怵。

    她也暗自勉励自己要多多学习，这趟门，拜前这瘟神所赐，见过的死人数量都超过她养过的猪了，还这般没用什么。

    凭着这鼓舞，十六住了本有些颤的两，自己上前掀开了那白布。

    饶是如此，真瞧见那泡得青白发胀的尸，却还是忍不住倒一气。

    原本的少女肌肤得透一死白，被泡得皱缩，细小的凹凸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肤上，整个面容隐隐泛着青，有些地方甚至脱落了来。

    布一掀开，一味便遮掩不住地冲着鼻去了，叫人胃里不住地发酸，十六忍了，手心攥得死，想上前查看，却怎么都提不起来。

    直到腰后抵上他的手臂，李玄慈站到她旁边，将十六半架在自己上，说了句让开，便打算自己动手。

    刚要伸手，却被十六拦了，她面虽有些不好看，神却定。

    我自己瞧。

    我自己的清白，我得自己洗刷得净净的。

    所以她才非得夜来验这死去多日的尸，哪怕肚发颤，她也得稳住手，直了，仔仔细细查个明白。

    又沉了气，十六便决地推开了他，自己上前去查验尸。

    只是李玄慈，自始至终，就这么守在她后一寸之地。

    细细查完瞳孔，验完，连鼻都拿了棉仔细探过，她腰都快累酸了，才终于站起来。

    如何？

    李玄慈问，他杀的人多了，可都是死在刀的，溺死之人状如何，倒确实不知。

    十六想汗，刚伸手，就意识到自己的手方才与这冰冷的尸密切接了许久，生生停在半空。

    可汗珠快落到窝，登时便要蜇了睛。

    最后，她脆利落地把自己的豆脑袋往李玄慈那一凑，胡把一的汗全蹭在了他上。

    然后，不顾李玄慈那带着些嫌弃的光，直起来。

    确实是淹死的，还是在那河淹死的。

    如今时日了，眸全然浑浊，手掌和足上的肤脆弱脱落，连脱鞋袜都会碰掉，也没刚死时那么僵，腹开始现腐朽胀气，这些症状正是溺死之兆，且和死的时间、气温都能吻合上。

    连鼻我也查过了，里面有泥沙，还有一发绿的细藻，泛舟那日我注意过，那河里就有那藻，因此确实是当时落、且在那条河里淹死的。

    她说得认真，将以往在秘书上看来的本事全用上了。

    也就是说，这不可能是后来有人伪造的尸，薛家小，确实是自己溺死的。李玄慈接了话。

    嗯，她上没有外伤，除非是像针这样的小孔会因泡胀了瞧不，否则便只能是她自己掉淹死的。

    说到这里，十六有些气，这样一来，便真找不着蹊跷了。

    那倒未必。李玄慈眸一抬，闪烁过诡谲的光，当时死了的，可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