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骂,忽然方才的那小丫鬟再次走了来,手上还端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冰块。
陈芳看了简直要气得过去:这年冰可太值钱了,就是她们家这样家底略微殷实的,也不该取这样大的冰来浪费!
她刚要骂丫鬟,又听见小丫怯怯地说,“夫人,刚才门夫来通传,说外面有人想见您,好像是您的姨侄。”
“姨侄?乔田么?”
陈芳脸稍有好转,“来给我送钱么?那可太好了,叫他来了。”
等到丫鬟把人领来,陈芳定睛一看,原来来的并不是她的亲侄,而是晋林。
她和这孩接并不,只知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像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一样,再加上又是个养,所以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过。
“怎么赶着最的时候过来,也不怕坏了。”
陈芳摸不清脑,但是面还是得足的,“小藤,去给晋少爷倒杯茶。”
“劳烦了。”
晋林不动声地打量着这间屋,和他们的小土屋比起来,装修已经算是非常豪华了,只是房间里除了陈芳的那张躺椅,竟然没有别的椅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
不过站着和坐着对他而言区别也不大,晋林便开门见山地,“我这次来找表姑,主要是为着欠条一事。”
陈芳哈哈笑了两声,开始打太极,“林,我知你是个懂事的孩,只是这人吧,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没有这个字,谁敢吃你们家的大米、敢和你们生意——”
晋林听得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表姑你误会了,我要说的不是还债,还是欠条。”
他在欠条两个字上加了着重音,陈芳听懂了,脑跟电光闪过似的,嘴上却还是慢慢说,“欠条嘛,不着急,还有两年呢……”
“每月三百文,两年满打满算也就是七吊钱。”
晋林毕竟也在公司里打了这么多年,陈芳那小心思,他看在里跟明镜一样,“七两银,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表姑不觉得可惜么?”
陈芳这便知了,这小是有备而来的。
她眯着睛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金戒指,示意晋林继续说。
“我父亲走之前还留一间店铺,现在应该已经转到表姑名了吧?”
晋林也不再绕圈,单刀直地说,“我要以前你们签的那张契约和这间店铺。”
他来之前找张大伯问过了,把当年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乔和顾云夫妇二人想要经商,但是苦于没有本钱,便向家底殷实的陈芳借银,却被骗着签了一份不公平的契约。
分成的大陈芳拿,店铺的运营却是乔夫妇,若是店铺经营不善,那亏损也是由乔来负担。
简直是将无耻写到了极致。
晋林提来的条件对于陈芳来说并不算困难——
那间店铺已经落灰许久,而且这几年街镇的闹市迁到了别,离店铺隔了半盏茶的路程,渐渐地,这间店铺也就成了一个杂间。
但是守财怎么可能心甘愿地把自己手里的馅饼免费送给别人?
陈芳,“我给你这些,你能给我什么?”
“我们可以重新签一份契约。”
晋林虽然站在她座,但是气场却莫名叫人觉得可信,“一年之后,利息带本金,还你一百两。”
“一百两?”
陈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年轻人,你真是光在农村里田,不知外面的浅浅了。一百两,你就算赚一辈也未必能赚这么多的银。”
“若是无法期还上,那当然每年另外加息,直到还清为止。”
晋林看她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叹了气,“表姑,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当然,你若是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
“等等!你再、你再让我想想。”
晋林的时间限制果然起了作用,陈芳一时慌,让了主动权。
她仔细想想,就算晋林这小一年还不上一百两,那也没关系啊,人有足足一辈呢,更何况她可是混江湖的老人了,难还能栽在一个臭小手里?
就当是存了一张期的银票,以后每个月躺着什么都不都能有净赚,岂不哉?
冰鉴里冰块已经了一个坑,房间里冰冰凉凉的。
晋林优哉游哉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表风云变幻,从以前的嘲笑、到后来的举棋不定,等到她慢慢抬起的时候,他心的倒计时刚刚好到了最后一个数。
“好!”
陈芳像是怕他反悔一样,快速地说,“那我们现在就签吧,这里笔墨纸砚什么的都有。”
“我喜快人。”
晋林笑了笑,只是这并不像是谈成合同而带来的喜悦,反而更像是老的猎人看着某只野兽小心翼翼,但是最后还是跨了自己的陷阱时的笑容。
·
“事大概就是这样。”
晋林坐在堂屋里,端起乔田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所以你们这段时间不用再担心了。”
乔田不是很懂,但是也明白晋林为他们争取了一年的时间,这他们不用绞尽脑地想着两天后就必须还上的六百文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六百文钱,我去找人借一借总能借到的。”
的想法却和乔田大相径,她和陈芳一样,并不觉得晋林有这个本事能在一年里赚到一百两。
她懊恼,“你怎么斗得过那个女人,她打小没和爹妈学一好,就是明抠计学了个十成十。你怎么斗得过她……”
“你要怎么借?”
晋林摇了摇,“我问过张大伯了,这些年你为了还债东奔西走,这家借一那家借一,大家伙都知咱们家的况,所以才没着要,但是再借却也是不可能了。”
一阵无语。
因为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乔两撒手走了后,签的契约给一家人留了一个无尽的黑底。为了还债,她不得不变卖家产、一家人省吃俭用,才勉勉填到了现在的地步。若不是无路可走,她也不会拿自己的棺材本——但其实这也就只够吃几天的米粮罢了。
想到如今事已经无法挽回,再怎么惋惜也没有用。
她叹了气,朝他伸了手。
晋林:“???”
“你签的东西,给看看。”
他刚才说得简略,只听了个大概,像条款这类的细则是一概不知,心里还是不放心,想替他把把关。
“放心吧,这合同我盯着她写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晋林说着,从怀摸两张薄薄的纸,往桌上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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