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 - 分卷阅读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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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的人不计其数,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张新琴面儿都还没一回,音都还未一缕,老儿竟然直接将之送给了谢危,不知叫多少人暗咬牙。

    燕临习武,不算琴,可听过顾本元的名声,一时也愣了一愣:“赠给?”

    “啊,白送。”那文士终于了几分不满,冷笑了一声,但转而又有几分幸灾乐祸,“前阵不是又有平南王逆党在京城刺杀朝廷命官吗?谢居安一张琴斫了三年,那日在我这里选了几好琴弦,正打算趁得闲穿好试音,结果回去的半上不知怎的就上了那什么层霄楼,遇到了逆党。人没事儿,一张新琴弦都还没穿好却被人一刀给劈了。啧,心里怄不怄,气不气,咱不知,反正啊听人说他两天没去上朝。顾本元知这事儿后,便叫人从江宁远把琴送上京城来给他。这不倒贴吗!”

    燕临:“你不是在乎琴吧?”

    那文士冷哼一声:“千金买琴我转就敢翻一番卖给你,谢居安断老财路!”

    “咳。”

    燕临咳嗽了一声,很想说“本世看着像那好骗的冤大吗”,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接话。

    谢危乃太少师,如今又主持的经筵日讲,算他半个先生。

    对方却不一样。

    这文士乃是幽篁馆的主人,原本是与谢危同科的士,且还同是金陵人士,姓吕名显,字照隐。一路考学上来,谢危案首他第二,谢危解元他第二,谢危会元他第二,连翰林院都还要被压一

    时人都开玩笑说“谢一吕二”。

    吕显是个寒门犟脾气,越是比不过越要跟谢危比,自己还得劲儿。

    没料想一朝金陵来了丧报,谢危回家奔丧还要丁忧三年,吕显忽然成了第一,却觉着翰林院里没什么意思了。

    待了一年,竟直接辞了官。

    听人说好像也是回金陵去了。

    四年前谢危因扶立当今圣上沈琅重新回到朝廷,如今官至少师;吕显却好像对仕途没了兴趣,虽然也回了京城,可竟然开了间琴馆卖琴,像只闲云野鹤。

    过翰林的人搞这营生,简直是闻所未闻。

    京一些旧识都不敢相信,多来光顾。

    没多久这间琴馆就闻名朝野。

    当然了,渐渐便有人发现比起清正官,吕显当起“商”来是毫不糊,暗地里都有句话,叫“士卖琴,不买不行”,可见生意得有多黑。

    也就是说,吕显与谢危乃是打过的旧相识,一一个“谢居安”颇不客气,可燕临受教于谢危,却是要掂量掂量“尊卑”二字。

    他看了看面前这四张琴,问:“这些呢?”

    吕显便一张琴一张琴地介绍起来,不过全程倒有大半的目光都放在姜雪宁的上,很多话也是对着她说的,显然知今日这一桩生意的“重”在哪里。

    只是姜雪宁实在不琴。

    上一世学琴时,各位世家贵女都铆足了劲儿要在谢危面前脸,唯独她嫌苦又嫌累,前期仗着自己有燕临,后期仗着自己有沈玠,压儿就没去听他讲过几回。

    若要问她这些琴喜哪张。

    她很想回答:一张也不喜

    还好燕临知她以前在府里就不学琴,大致考虑考虑后便要了那张三百多年前的古琴,名曰“蕉庵”。琴上因常年风化和弹奏震动,已覆着一片断纹,散音浑厚,泛音清

    只是价钱也吓人。

    吕显微微笑着给燕临比了三手指,姜雪宁倒凉气。

    燕临却视若寻常,叫人拿银票付钱,之后亲将琴上,至姜雪宁手:“你们虽是为公主伴读,谢先生待人也算宽厚,可于学问、于琴上,却不会因为你们是姑娘家就轻轻饶过。听谢先生讲学,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神来。他在不常抚琴,我有幸得闻过几回,是极好的。你往日不想学琴,必是教琴的先生不好。这回,说不准便喜上了。”

    所以,一张好琴是必须的。

    可姜雪宁听见他这一番话角都微微:没有人知,她京之后怎么都不愿学琴,便是因为谢危。

    四年前上京路上,谢危便抱着琴。

    她还以为这人真是姜府的远房亲戚,穿着一白布衣,除了一张琴一无所有,看着还病恹恹的。虽与她同乘一车,却不搭理人,大分时间都闭目养神,唯有途偶尔停歇脚时,他会抚那张琴。

    姜雪宁听不懂,也看他不顺

    那时她才知自己世,又知家里还有一位人人称赞的的“”,一路上生怕被京里来接她的仆妇看轻,虽没学过什么规矩,却因为心的恐惧,偏要端一副大家小的架势,为着那一分卑微可怜的“自尊”。

    大小都是在上的,颐指气使。

    所以她也对别人在上,颐指气使,这“别人”里便包括“谢危”。

    她在乡野间大,也没学什么规矩,可此人行走坐卧皆有章法,不是同在一起时那举箸的姿态,还是靠在小憩时的一丝不,都叫她看了难受。

    当时她觉着此人一寒酸却还端着;

    很久以后才愿意承认,她之所以难受,实是因为即便不懂,也能受到那云泥之别。而这差别,正是当时一个在乡野间大的她和那座她即将抵达的繁华京城的差别。

    但人总是不愿承认。

    即便后来当了皇后,她都不愿意看见谢危,且谢危的名字总与琴连着,连带着她也不愿看见琴。

    她一生最惶恐、最不堪的时候,都被这个人看见,只要看见这个人,就会想起那些过往。

    而这是上一世的她最忌讳的。

    谁知当时的谢危是怎么看她呢?

    如今的皇后娘娘,当初也就是个穿上龙袍也不像太的乡野丫

    只要想起来便觉得难堪,所以姜雪宁从来只当这段过往不存在。

    悉人心的谢危大约知她的想法。

    即便在朝野地位甚廷频繁,他也极少现在她面前,且对此绝不提。

    至于腕上那疤,她都请太医开了方,仔细涂了两年的药,消了个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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