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转就到了除夕。
从晌午开始汴京城便时不时响起噼哩啪啦的鞭炮声。
将军府也趁着闹挂上桃木符,贴上大门神,起了五彩六的大彩灯。
刚过酉时,众人便齐聚荣养斋吃了一顿“辞旧宴”。
汴京近年来行包饺,富贵人家用冬麦面,贫寒些的便用杂面,韭、晚菘、鲜皆可馅。
因着秦莞的关系,今年又多了一项新吃法——三鲜馅。
这还是明月琢磨来,用自家庄上养的木耳,小渔村送来的青虾,再添上些熟或猪,包来的饺外劲,里鲜香,直叫人吃圆了肚。
起初是相熟的几家学着包,后来不知怎么的传到了酒楼里,短短几日的功夫全汴京的人都知了三鲜馅饺。
秦莞的木耳再次卖了天价。
冬天木耳收成不如夏季,品相上等的不足五成。当然,即便只有五成也足够秦莞大赚一笔。
她特意叫人匀些散碎的,以极低的价钱卖给普通人家,让他们也尝尝鲜。
如今家里这顿守岁宴主便是三鲜饺。
除此之外还有、鱼、肘、四大件,小酥、白条、黄焖仔、黄焖带鱼、四喜、酥、扒羊、八宝甜饭八个扣碗,再加上秋葵、韭、萝卜、闷豆嘴儿等素菜,甲鱼汤、鸭血汤、茯苓粥、莲羹等汤品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
家里主就这么几个,敞开肚也吃不完。梁老夫人叫人用小碟匀来一些,余的便赏给了底的人,叫他们也过个好年。
人们自是千恩万谢。
有一条特意蒸得半生不熟的鱼,厨娘重新焐到了锅里,等着第二天再吃——这就叫“年年有余”。
吃完饭,一家老少便围坐在一起守岁。
从前梁老夫人跟着老将军南征北战,上落了老病,一冬就疼。
这次梁桢从西北回来,特意带了两个泥瓦匠,在荣养斋西北角的空地上盖了两间青砖房。
照西北的样式,一间盘上大土炕,另一间垒着灶台,通着火墙,只有南墙上打了两扇直棂窗,遮风又保。到了冬天把炕一烧,整个屋都是烘烘的。
汴京富贵人家的屋多为木制,雕梁画栋,巧好看,住着也敞亮。冷不丁多了这么个方方正正的砖房,便显得有些糙。
起初梁老夫人嫌那屋瞧着蠢笨,不肯住,直到被梁栋架着去了一回,便舍不得来了。
如今梁家上都沾了光,任是外面风雪飘,他们往炕上一窝,从脚底板一直到发丝。
大过年的,众人心里皆是一团喜气,即便有些矛盾龃龉也暂时丢到了一边。
梁栋拉着梁、梁榆在打叶牌,小四郎坐在黑假扮的梁桢边,听梁桦说着来年的试。
秦莞则和崔氏、姚氏坐在一起,陪老夫人说着话。
梁桢扮成梁大将军的模样坐在炕的圆墩上,沉默地看着众人玩闹。
儿孙绕膝,其乐,梁老夫人不禁回忆起了当年。
年轻时她不过是一介草莽,因缘际会救了重伤了梁老将军,悉心照料。
因着这份恩她才得以嫁将军府,成了当家的大娘。崔家也跟着从山寨来,在京城落,成为良民。
“我随你们父亲南征北战,救过百姓,杀过贼人,吃过苦,也享过福,活到今日也算无愧于心。”
“当年夏兵围城,你父门迎敌,命我死守城门,这一守便守了三个月。城没了粮,我就叫人逮野,挖草。到最后城除了人之外的活被吃尽了,草的地也都翻了个遍,就连一只老鼠都见不着了。”
“我记着他说过的话,除了援军,谁来了都不给开门。城了叛,我提着刀把人砍了。夏军险些混城,我拼上一条命将人打了回去。就样终于盼来了援军……”
秦莞知,那是旷日持久的“延州之围”,汴京之人每每提起无不唏嘘不已。
那一战,半数梁家军折在了西北,兵士们失去了主将,梁老夫人失去了两个年幼的儿。她再没等回自己的丈夫。
老夫人说这些往事时始终带着笑,说的仿佛是别人的事。秦莞却注意到,她低喝茶时那双略显浑浊的睛里分明藏着泪。
这一刻,她不由肃然起敬。
这样一位为保家卫国付过大代价的老人,即便偏心些,糊涂些,也是可以被原谅,甚至值得尊敬的。
***
过了时,厨又端来新菜。
这一顿便叫“迎新饭”。
小辈们给辈磕拜年,辈们给小辈发压岁钱。人们一波接一波地过来请安,如的大钱散去,梁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
饭没吃几,酒倒是喝了不少。
尤其是秦莞,作为新妇,人人都来给她敬酒。
妯娌的酒不能不喝,不然显著不尊重;小辈们撒耍赖,也推辞不掉;事婆们更是个个着一张巧嘴,直哄得她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
即便梁桢替她挡去大半,秦莞自己还是喝了不少,站都站不稳了。
迎新饭吃完,众人便可回去稍稍歇上一两个时辰,直到明日辰时祭祖。
秦莞是被“梁大将军”抱着离开荣养斋的。
从她及笄礼上喝醉了酒掉湖里就能看来,她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
有的人喝醉了酒自认为很清醒,实际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心底压抑的东西会被无限放大,平日里的面端庄都顾不上了。
秦莞便是这人。
一路上,她旁若无人地环着“梁大将军”的脖,的眸微微眯着,密的睫在鼻翼两侧投一片影,映着红红黄黄的风灯,生生多几分媚态。
梁桢只看了一便匆匆梗直了脖颈,再不敢低。
秦莞反而不乐意了,地歪着,地叫:“将军。”
梁桢低低地应:“我在。”
秦莞继续叫:“将军。”
梁桢再次应:“我在。”
秦莞拧着,柔柔地贴到他膛,的小脸伏在他肩窝,掺着淡淡酒气的呼撒在耳畔,“将军……”
“在的。”梁桢绷着,拢住她细的腰。
“将军。”
“嗯。”
“将军。”
“在。”
“……”
她每叫一句,他便应一声,不厌其烦。
小娘的声音绵绵,仿佛在撒。大将军则低低沉沉,着说不尽的溺。
丫鬟随们低垂着,听得面红耳赤。
直到了卧房,所有人才地舒了气。
秦莞还算听话,由着丫鬟们伺候她洗澡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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