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 - 分卷阅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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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背上都了汗。

    翌日,又是很重的戏份。

    徐平压草,刘育良续草。徐平哼着歌,刘育良:“你哼哼什么?”

    “哼歌啊。”

    “这里不让唱歌。”

    “为什么不让唱歌?不让唱多闷啊。”

    “要唱你就唱。”

    “我不唱那些歌,你还听不够啊?”

    徐平兴奋地回忆:“我们在宿舍闲的时候就唱歌,他们还买了二胡、笛、竹快板,我琴,别提多闹了。”

    “这里不让唱歌!”

    刘育良严厉地斥了一句。

    徐平默默压草,咔嚓咔嚓,草的铡刀。他忽然忍无可忍:“这个也不让,那个也不让,这里到底能什么?!”

    他摔了铡刀要走,刘育良不理他,他愤愤不平:“我们那也没你这规矩多。我们一周能吃上一顿面馒,一碗猪粉条,你这里吃没得吃、睡没地睡,每天挨饿受冻,还不让唱歌!我来这算是倒大霉了!”

    上边把他发到这里,只有老刘一个知青。周边荒山野岭,连人家都没有,他只能跟着刘育良。这段时间他的孤独、恐惧,背井离乡的痛苦快把他压垮了。

    刘育良沉默地收拾着院里的草,徐平冷笑:“你就是嫉妒我对不对?你在这里呆了十年,什么都没捞着,什么都失去了。你嫉妒我有琴,你嫉妒我还会唱歌,你就是嫉妒!”

    刘育良把草喂给牲,徐平激动得都在发抖。

    刘育良只是:“晚上你过来。”

    第十八章

    徐平说完那些话很后悔,他不该戳别人的伤疤,老刘虽然为人冷漠,但到底对他没有什么伤害。到了晚上,他别别扭扭不肯屋,屋里亮着灯,他趴在窗上听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屋门忽然打开,刘育良走来:“来吧。”

    徐平瞪大了双,今晚的刘育良和往日迥然不同。他洗了脸、刮了胡,梳了一个文明。虽然穿着和白天一样的衣服,但已经脱胎换骨不是一个人了。他依旧穿着那件破旧的灰衣,但摆的脱线已经没有了;他依旧是那张沧桑的面容,但颌抬了起来,背脊了起来,神拥有了一只有文人才有的倨傲和风骨。完全不再是那个又脏又臭的糟老,而像是一个严肃又有修养的学校教师。一个人,是有多灰心,才会把自己活得那样潦草。也只有遇到真正的同类,才会拿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刘育良邀请他:“坐。”

    徐平如坐针毡:“你……”

    “拿你的琴来。”

    刘育良着一文明的京腔普通话,就像是从人民广播电台里发来的。他用竹壳壶给徐平倒了一杯,这里没有茶,如果有茶,徐平毫不意外他会给自己沏一杯茶。茶缸有着怎么洗都洗不脱的污垢,徐平捧在手里自惭形秽。他恨不得钻到地里面去,他有什么资格骂他什么都没有。他有,他有的都是这个时代拿不走的,扎在骨里的文明和傲骨。

    他惭愧地拿自己那把钢制琴,那是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他一向视若珍宝,会几首曲后更自恃甚,从不屑于凡人为伍。他觉得自己是有才华的,他可以复习几年,考个大学,音乐学院,以后个音乐家,前途无量。他暗自想,国家不会不需要这些人才,等他从这里回去,他就考大学!

    然而现实慢慢粉碎了他的理想,他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劳作麻痹他的意志,无限期地耗费着时光,只觉得怎么都回不去了。

    刘育良燃一支烟卷,:“你什么时候学的琴?”

    他抖烟灰的动作也很好看,两的手指夹着烟在桌沿上“扣扣”两,烟灰飘落在茶缸盖里。

    徐平小心珍重地亮琴:“大概是小学五年级。”

    “都会什么?”

    “送别,乐颂。”徐平想起他的拿手技:“还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给我听听。”

    刘育良要求

    这是个与生俱来就会命令的人,他的话说一不二,不容人拒绝。而徐平早已臣服在他的威势,珍而重之地拿起琴,像考试一般谨慎地奏起来。

    他一面一面观察着刘育良的神,他指尖轻微的烦躁、眉宇意识地轻蹙,都让他胆战心惊,一个没注意,错了几个音,慌得他立刻停住。

    刹那间无声。

    刘育良以一为人师的刻薄和求疵,评价了一句:“得简直难听。”

    徐平惭愧地都抬不起来,他怎么能那么丢脸,而他又怎么能那样评价他。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持在心底的信念都崩塌了,他极度自责、疚,羞于见人。

    安静的夜里,刘育良拿起他的琴起一支曲,他没有过分修饰,也没华丽的技巧,甚至他的姿都没有太大动作。但他的第一个音就将徐平震撼住了,单音变复音,复音加伴奏,一个音里竟藏有万千变化,音丰富、郁,手掌开合间嗡鸣的手震音,形成准的共鸣。嘴似是在亲吻旋律,手指如同在琴上飞舞,音律便像泉从小小的琴腔里不断地来。微风轻拂,小桥,麦田起一连串波浪般的涟漪,炊烟袅袅,是一副宁静悠远的画面。

    徐平完全沉浸刘育良所带来的意境,这才是琴,这才是音乐!他从前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微末伎俩也敢在大师面前班门斧。他羞惭地低,脸胀得通红。

    刘育良:“从左边的箱那只小号。”

    “你还有小号?”

    屋里摆着几只樟木箱,徐平不知他还有这级货,他摸索着打开箱,琳琅满目皆是不同类的乐短不同的笛、箫、埙,甚至还有唢呐,一夜之间不知从哪全冒了来,另外还有一只小号,安静地躺在箱里。徐平从没见过西洋乐,他羡慕地捧起它,觉连它发的光都是贵的、圣洁的,不可亵渎的。刘育良抚摸着铜,他带来的东西大分都被破坏了,只剩这么一家当,被他埋在地窖里,多少年没有拿来过,他的老朋友们!

    和悠扬优琴不同,小号一开音便是万奔腾、气势恢弘。嘹亮的号角声,仿佛有无数战士奔赴前线,抛洒血。徐平被不断加的号角攫住心脏,像是也加了这场混战。天地撕裂成一片,血成河,尸横遍野,不断有凄厉的哀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鲜血染红了他的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漫过他的。徐平在一片地狱修罗场奔跑,背后烧起一红日,烈火熊熊燃烧,焚噬一切。就在他被扼住咙,无法息的那刻,乐声陡然一转,由嘹亮激昂转为沉悲怆,亲人离散,人世飘零,山河破碎,杀戮之后只余凄婉的号声回在半空,让人潸然泪

    徐平仿佛也看到了那个壮烈悲怆的画面,极震撼,穿透灵魂,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音乐是什么?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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