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 酒的味
说话间,忽而腰间银铃一抖,莲信飞去了间。
她一银朱罗裙为常年装扮,秀发散发着泽的光芒却不上心打理,只拿绢带全拢于脑后,净利落,红带飞舞,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人间已是夜。天边一明晃晃的圆月,众星都隐去了光芒。街上无一人行走,银辉照得地面雪亮,杨絮一如漫天大雪闪闪发光。
依旧是永业。
且居然又是通判府。
通判府的院里,条凳上绑着两个人,夜凉如,却都只着一薄薄衣。
其一个已经是气息奄奄,一的血,烂布搅着淋漓血,已经难以区分了。
另外一个嘴里虽然了抹布,但依旧仰呜噜呜噜嘶吼着,挣扎着想解开绳。
莲信飘在上面看她那一双睛,哭得已经红不像样,倒还可见原来是双漂亮的凤,想想正是早上向轿里探的丫鬟。
那丫鬟饶着被了嘴,又是挣扎哭闹,已然快要憋死,满脸紫红。
两个丫鬟面前站了两个人,一个脸歪嘴,一个眯着满目恨恨。不难认正是白日里见的家与新郎官。
两个家丁手里暂歇。
空气似有低不可闻的泣声,压抑着,消散在潇潇夜风里。
“二少爷,够数了。”
张凌轻蔑一笑,摆了手,又指向旁边绑着的女,轻挑,随意至极。“别怨本公,你们护主无方,害得本公尽了——也罢。”
那女见状,挣扎更甚。
莲信悬在半空,抬手祭了血莲灯,余光却见到对面屋檐上坐着一个白衣男,修的随意搭在瓦片上,一手拄在膝喝酒。未挽发在风飞舞,月光飒飒洒在他上,有一极清俊的柔光。他举坛一饮而尽,的鼻,明亮的眸,剑眉英气人,清冷的线条透着淡淡无的味。
莲信一时灵台一片空白。
那人忽而放酒坛看着莲信。眸清冷,一击穿。
莲信手里的莲灯倏忽灭了,只余一缕烟气断断飘着。
“陆风渺。”莲信喃喃着,只是嘴嗫嚅。
一声闷牵回了她的神志。沉郁,却十分清晰的击打声伴着家丁急促的息声在这静默的空气里十分刺耳。
三去,雪白的亵透血来。一如红梅飘落雪。
家丁对面有一个白衣女,好似月光堆成的,站在那挨打侍女边似在哭泣。她还不知,鬼是没有泪的。
她抬看到了莲信,有些怔然。
“刘小叶,你寿已尽,跟我走吧。”莲信一双无半神,月光似白玉人,之生寒。
血莲灯又起,夜风拂,火苗没有丝毫摇曳。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火光大盛。又是一条亡魂。
陆风渺坐在房上静静看着面,衣襟飘摇在夜里,三分酒意微醺了寒峻目光。
那郡守家的小经他悉心医治,病大抵稳定,还沉睡在厢房里。
然而,外边多了两个新魂。
莲信牵着两个少女亡魂从陆风渺面前飘过,陆风渺定定看着她,目光似是有一阵微微颤动,轻启。
莲信一时觉得自己了,她愣在那里,与陆风渺,只不足十步距离。
清苦的药香,甜腥的血气,还有酒香弥散在淡淡香里。
“喝了酒别坐在这里,小心着凉。”莲信很难相信这话从她嘴里冒了来,红着脸赶飘走了。
陆风渺神颓然黯淡,酒罐顺着房咕噜噜,清脆一响,落地粉碎。
小院里,两个白的壳,血无声蔓延。像是两条风浪里的小船,风一拍,从此丧万里渊。
陆风渺方才说的是:“终究,是我输了。”
他刚刚竟有一时失神,前女居然幻化为脚踩祥云的仙模样,纯净的眸满笑意看着他:“师父,好久不见了。”
“雪染。”
的撕痛与的甜腥将他扯回现实。
输了……
说与谁?雪染,还是那个鬼差?
风渺刮了角血迹,蓦然冷笑。纤一指上,妖娆血饱满异常。
他只要把这血抹在那两尸上,就算是缚魂锁也锁不住亡魂。
所谓生死人,白骨,便是如此罢了。
天命是什么,纵使你是九天神佛,也得低贵的颅。
何来输与赢,各安天命罢了。
千杯不醉何尝不是一悲哀。
一时狂风起,院里的人都不住打了个哆嗦。杨树的新叶沙沙拍打着,白河两岸的大片海棠卷起了雨。月光照着永业城,覆着银辉的杨自在飞舞,如此祥和丽。
杨竟似泪。
“我的确问小了,问了小好几遍,看小好端端坐着,以为没事的,明明没事的,谁想……”凤丫鬟不住自责,另一位叫小叶的丫鬟也皱着眉,无奈没有泪,也无宣发。
莲信在前面听着不住摇:傻丫,为了区区这小事就把你们杖毙了,还自责什么。
鬼往往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就算看着自己的尸是如何一番惨状,也不会留任何记忆。这何尝不是一仁慈。
银铃脆响飘在黄泉路上,跟着这声音,亡魂过了鬼门关,来到阎罗殿。生生世世回,一碗孟婆汤让这些重复了千百次的事有了崭新的验。
世人知其苦,却难以超脱,本是一念迷误的距离。
莫说世人,谁人又不是如此。
莲信一天跑了三趟永业。
她不知怎地,就想来看看陆风渺,远远看着就好。
白河边上有棵大海棠树,两人合抱的树,从上往看去似是一朵硕大的粉白云彩。莲信一手撑着树,向上仰着,狡黠笑意爬上嘴角。
的树枝上倚坐着一个人,素白衣摆垂,一腕搭于膝上,另一手慵懒地垂着,拎着一坛梨酿。
酒香伴着海棠扑面,颇有几分醉人的味。
倏,酒坛掉了来,好在莲信反应极快,坛捧在手心,里面的梨酿晃了来了她的袖。她不禁莞尔,有些惊讶。
树上那人,许是醉了,睡着了。
“果然还是醉了看着更好些。”莲信飞到陆风渺斜上方的树枝上坐着,树枝随着她摆来摆去,落得很有规律,一时,陆风渺的上覆了许多,有一片恰好在额正。
莲信满脑都是他之前一直冰冷地看着自己的样,不觉哑然失笑。
她喝光了大半坛的梨酿,那酒芳香清冽,也不灼。她之前地狱,后来纵然人间行走数百年,又何曾知酒是什么一类东西。
能使人忘不能忘之事,言不能言之语,行不能行之举。便是这样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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