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乐师 - 第21章

    住在咸，相当于生活在嬴政鼻底，远不及燕的懒散闲适。规矩甚多，遍地都是事儿妈，得人不得自由。若哪个女敢跟燕公孙沐一样没事就趴在琴案上打瞌睡，或者学阿瑞动不动就拉着人讲鬼故事，在这咸，估计都要被打断了。

    咸第一天，瑾娘便被教新女的女官以“衣裳不整，行为不端”为由责骂个狗血淋。

    她心里明白，本就不是她衣裳不整，行为不端，而是给她一个威。

    这女官是秦国人，看年纪也到了更年期，资历老，里的宦官见到她都要毕恭毕敬地叫句“华夫人”，她的存在相当于古静上时的政教主任欧桑。用古静自己的话来说，甫的这顿骂，“骂得翔了一地”。

    如果光骂也就罢了，这还有老少咸宜的罚项目，即弯腰，双手往上扳脚尖，膝盖不得打弯，否则笞之。瑾娘有幸领教了五分钟，前发黑，差学习前世古静的死状，大脸朝扑倒于地。

    开始瑾娘还觉得苦，晚上睡觉时，想起前世古静的，总有忍不住泪的冲动，然而她却又想，渐离失明，定然会更苦。

    钟鸣，已至卯时。

    她拎着桶走回室之，同室而住的三名女都有些嗔怪：“瑾娘，你提也太慢了。”

    瑾娘说：“初来乍到，瑾娘不太识得里的路，各位勿怪。”那几名女也不再说什么，分舀了桶的各自梳洗打扮去了，瑾娘也加到了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涨腻，弃脂也的大队伍去了。

    用过早上哺后，瑾娘便盘坐在廊练起筑来。咸虽也有女乐师，倒俱不如瑾娘练琴刻苦。不是说她真对音乐到了废寝忘的地步，而是她一停来，华夫人很有可能就来找茬骂她。

    真烦这个更年期的老女人。

    日上三竿，有宦官从走廊彼端走过来，木屐敲在木制地板上，笃笃的声音让她想起李斯特的《钟》。她待那人走近了，方转过去，直腰跪。

    “叔宋，陛召你去殿上击筑。”

    瑾娘站起，将筑抱在怀，躬：“劳烦大人引路。”

    这几天，嬴政总是传她去殿上击筑。当然，她的位置是跪坐阶，离始皇八丈远，并没有机会和他近乎。

    嬴政喜听她独奏，而且从不歌，任她随便弹，弹《世界第一公主殿》都没有关系，他想来缄不评，听厌了，挥挥手，自有宦官将瑾娘带去，这倒正她的怀。穿越过来没几个月，她已经改编了许多筑独奏版行歌曲。

    然而今日不同。在殿之前，瑾娘却听得里面已传来了阵阵筑声。莫非殿还另有乐师？瑾娘侧耳听了听，脸忽然一变。这筑音竟如此熟悉，那首曲，也曾在宋城外夜晚的梨树响起，声如，不知不觉间被她牢记于心。渐离也在殿，他还活着……惊愕之，瑾娘差就要失态到闯一看究竟。

    幸得那宦官轻轻挽了她一把，两人便在殿外跪，随后殿传来声音：“女瑾来。今日渐离亦在，你俩且合奏一曲。”

    瑾娘垂的睫，她咬着牙缓步走殿，阶跪坐着一个男人，筑放在他的上。他依然穿白衣，上蒙着白布，茫然地“看”向瑾娘走过来的方向。

    瑾娘的心脏像是被人了一样。在小说电影看到喜的角各被成狗是一心，当亲所见着的男人失明却完全是另外的一重心了。

    她跪坐在渐离的对面，膝盖压在殿石砖的地板上，又凉又麻。渐离还在发愣，嘴半张，茫然不知该把脸扭到哪个方向，衬着蒙的白布，显得样有傻。瑾娘低，左手弦，右手竹板一扬，击第一个音。

    渐离，你不知我是谁。如果古静不曾猝死，我也不会成为瑾娘。

    如果瑾娘不曾认你就是渐离，那我们就此错过。

    如果瑾娘没有执意随你前去咸，你我今生也不会再见。

    但是没有这些如果。现今我们却能在始皇边合奏一曲，我同你是有缘的，命纠结，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瑾娘忽然又觉得坦然了。她弹了几个音，渐离才回过神来，匆忙也跟着弹起来。两人虽各击筑，声音却和谐，因为瑾娘善于去倾听对方的旋律，然后合。她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亦有过人的耳力。仿佛古静穿越成了瑾娘，就是为了与渐离同奏一曲。

    曲终，嬴政在帘后击掌：“先生的筑，击得真是好，不愧是燕国著名的渐离，与女瑾的筑声相却不，这女也是极为熟知曲声的。”

    渐离微微欠：“陛过嘉。仆只是手熟罢了，若论琴上之聪颖，远不如瑾。”

    “哦，能得乐师渐离之盛赞，果真是不凡人。”阶上黑帐幔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嬴政从其后走来，慢慢走到瑾娘面前。瑾娘吓得低着盯着筑上五弦，左手了竹板。

    她觉一个材大的人站在她面前，然后微凉，被两手指钳住，她甚至还来不及惊讶，脸已经被嬴政抬了起来。

    嬴政的手指发凉，只要到肤上，就会从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寒意，不比渐离上的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