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乐师 - 第16章

    一个冠很的瘦弱男人对瑾娘，叫了声：“叔宋，我名仲芈。”瑾娘一怔，才知她姓宋，叔宋也是她的名字。不知不觉间，她竟有了这么多的名字。

    她讷讷愣了一会儿，双手抱着琴，才躬去：“见过大人。”

    尹厂声别过，转过，大步走到车厢之前坐，拖了音调：“向西继续行，去咸。”

    夫一甩鞭，车又碌碌转起来，直轧到瑾娘心上一般。她回去望，黑的车厢在视线里逐渐化为一个小，越来越远，直到看不着了。想来同样的，渐离也看不到她了。

    他们不知还会不会再相见。

    仲芈却打断了瑾娘这般伤的想法，尹厂一走，他的语气就变得趾气扬起来了。

    “季姬，你好好教这姑娘规律。如今这是皇，不比他。冒犯陛，整个燕的人都要死。”他甩了衣袖，“会击筑是最好了，让沐过来，教她些曲。”说罢，转上了燕台阶，似是不耐烦再停留此。

    两名蓝衣女过来搀她，从台阶旁的侧门里去。一名年纪稍，有三十来岁，是为季姬，名字叫“荑”，主燕之女事务，另一名有二十多岁，名为沐，女会琴艺曲歌者，皆编所谓燕之乐府，由她来统。

    而仲芈，便是这燕之总，是宦官，女都他叫“仲父”。瑾娘暗想，吕不韦自称秦王仲父，怒始皇，为何这太监也敢让人叫他仲父？却没敢问来。

    姬荑和女沐将瑾娘引至。这燕在瑾娘看来空旷而森，毫无人味。装潢华丽冰冷，天光从窗照来，大殿飘拂的红蓝帐幔添些凄冷气氛，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比起她家里酒馆楼上那条低窄的走廊更觉得压抑。

    “这是照咱旧燕所建，几乎一模一样，”姬荑叹，“不瞒你说，公丹是我表兄，我熟悉燕每一。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也分不清楚是秦是燕。日也就这样过吧。”

    原来姬荑竟是燕国的公主。瑾娘不动声，姬荑请她在上坐，女沐接过瑾娘的东西，先退去了。

    姬荑收起些许伤，板起脸来，开始对瑾娘讲起这里的规矩。如何说话，如何跪拜，见到公当如何，若有幸面圣又当如何，瑾娘一一记。因为燕素来是始皇冷落之地，所以除了些必要的礼节，倒也算自由。瑾娘会击筑，姬荑又把女沐叫过来，编其名所谓的燕乐府。

    燕乐府有女三十六人，大多是貌的歌舞姬，会奏乐的倒不多。女沐安顿好瑾娘后，便嘱咐她：“好生击筑，总有一天会用上的。”

    女沐姓公孙，督亢人（荆轲刺秦时所献的地图便是督亢地图），会鼓琴击缶，亦善歌舞。她为人宽厚慵懒，只听瑾娘随意击了几个音就称好，打发另一女琴师去给瑾娘安顿，她自己伏在琴案上打瞌睡。

    这女琴师名叫阿瑞，自称姓嬴。她约二十岁上，十分活泼。阿瑞边抱怨女沐太懒，整天就知睡，边心帮瑾娘把铺盖铺在她的床褥旁边，又张罗着烧给瑾娘洗，让她换上女所穿新的白衣和青蓝罗裙。

    打扮一新的瑾娘，阿瑞瞧了直称好看，引她去的铜镜前去看。

    秦朝时铜镜还是稀罕事，瑾娘好不容易能照到镜了，不由在镜前连许久。瑾娘的确是人，穿着装时，更添些端庄从容，只是大约揣着心事，波转之间，便了些忧郁，有如烟雨迷蒙之时的江面。

    阿瑞在一旁惋惜地叹气：“只可惜，再漂亮，若是不得陛之幸，也只能闷死在之。”

    瑾娘倒不以为意。她盼的，只不过是陌上斯人回首一笑，然后对她说：“瑾娘，我教你击筑。”

    渐离……

    只要一想起渐离，瑾娘就十分失落。她想，她真的是上渐离了。她没有机会挣扎，也没有余地选择，就这样上一个人，不论贫贱，不计后果。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燕的人待瑾娘倒还都不错，起码没有故意刁难纠缠的。到夜间锁了门之后，不知为何一派风惨凄。偏生到晚上睡觉时，阿瑞还要凑到瑾娘耳边讲鬼故事。她说这怪风是燕以前死去的女无脸回乡，在里徘徊。

    “这里以前死过人？”瑾娘问。

    “可不是吗。大概受不了里的日吧，过来没多久就从复上去了呢，我亲看着的……摔死的人，其实没多少血，偏偏就死了。对了，你知晓燕复在哪吧？”

    瑾娘本来想说她连复是什么都不知，偏生脑海里此时来《阿房赋》的一句来：

    复行空，不霁何虹。

    阿瑞笑得颇有坏心：“她生前可就是睡在你现在睡的地方呢。”

    瑾娘一惊，觉得被窝里似窜飕飕冷风，浑都不自在起来。也许这阿瑞对她的好，也不全是善意的。

    第二日清晨，姬荑带着瑾娘拜见燕三位夫人。分别是一名人，一名良人和一名少使，三人都姓姬，乃是燕国女眷，燕国国破后被掳至此，名分上是始皇嫔妃，却从未被幸过。

    可能是在这森森的燕待了太久，人多少都有变态，瑾娘觉得这三名嫔妃神神叨叨的，要么是枯瘦的爪攥衣裙，不来人是谁，都瞅着冷笑，要么是在上放张没有弦的琴作势在弹，或者神发直，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