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无妻 - 第5章

    柳婧舒慢慢坐起，并不冷，但她拉过棉被将自己裹，意识看着床的棉鞋。

    她没穿过绣鞋，不知穿着那样的鞋，自己会不会觉得臭，但是着珍珠的靴真的漂亮。

    床，上棉鞋，她的鞋也有一抹褐的血渍，但那不是砍杀敌人留的，而是杀染上的血。

    听起来有掉分儿，但是她很激，激自己不是萧芳。

    从及笄之后，她陆陆续续作着怪梦，一段段的故事、一篇篇的哀愁，不同的女与男在梦境反覆现、离开、消失，她不理解为什么会作那样的梦，可每回醒来，心里总有说不清的滋味，是怆然哀凄、沉重压抑。

    公啼鸣，她将自己从低沉的绪拉回来。

    走到院里，淘盥洗后厨房升火，打开米缸，就剩两把米了，多能够撑得过今日。

    想了想，她走到地窖前，拉开上的木门，顺着梯往爬，地瓜也剩不多，豆麦早已告罄，两瓮腌渍的菜还有半满，她觉得很烦，但时间不容许她在这时候多想。

    随手挑几颗地瓜，盛了一碗泡菜，她爬地窖厨房早饭，另一边还起了炉熬药。她直觉看一挂在墙上的药包，还剩两日的草药，爹爹那病得期养着，一日不可缺药……

    「停！」她对自己说，真的不能再想，再想就要迟了。

    好早饭，她听见母亲和妹妹的房门打开，在后院打井梳洗，婧舒皱了眉，却没多说半句。

    常氏是继母，妹妹柳媛舒比她小一岁多。

    母亲薛玟生产时没熬过，离世了，祖母在的时候常说，母亲是个会过日的，她有一手好厨艺，嫁柳家后就卷起袖到城里卖糕，光是那一年挣的就让家里盖新屋、凿新井，还足足置十亩地。

    祖父在时家里光景不差，这才送唯一的儿去读书。

    总是这样的，边有钱就盼着光宗耀祖，祖父把柳家的希望全压在父亲上，父亲只需要读书，旁的啥事都不必经手，慢慢地他被养得光会读书不通庶务。

    后来祖父过世，临终遗愿让儿一定要当官，为此家里不断变卖田地供他念书，十八岁那年柳知学终于考上秀才，可家里却穷得揭不开锅，看就要放弃科考这条路了，幸好薛玟在此时嫁柳家。

    薛玟一力承担养家责任，柳知学方能继续求学，日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过来了。

    然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成亲第二年，薛玟怀上孩，谁想得到随着大喜而来的是大悲，儿生娘死，母女缘浅而过。

    没了主事的薛玟，老人家不好、柳知学不会带孩，家里成一团，于是丧事刚办完，柳知学京一趟，将常氏带回来。

    常氏是官家千金，家落难便将她给卖了，父亲能看上常氏，自然是因为她有几分姿。

    然红袖添香的生活虽好，但添完香之后呢，肚饿了还是得着满油烟厨房，常氏哪得来这等苦差事？因此常氏把娘家的富贵派给拿来——买仆人、吃香喝辣穿金银。

    可柳家不过是小康，哪支应得了这生活，不多久，娘攒的六十几亩田地，在短短几年当全给卖光。

    没有银钱，甭说仕途，饭都没得吃了，幸好里正良善宽厚，见村里唯一的秀才公日快过不去，便在村里寻两间屋，让柳知学在里教小们念书，全家人勉能过上日。

    可祖母过世后，爹爹受不了这个沉重打击病了，祖母攒了一辈的棺材本，转得七七八八，生活越发困难。

    碗筷摆上后，婧舒匆匆吃饱，背起书袋准备门上课。

    自从柳知学生病后，便由婧舒代替爹爹去教书。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妥妥的没错，薛玟在的时候，柳知学可以放大胆量追求梦想，但薛玟不在，梦想成了空话。

    即便如此，她不能否认柳知学是个好爹爹，他虽怯懦但温和举止有度，从小他便亲近儿女，手把手教孩们认字读书。

    柳媛舒对读书不兴趣，但婧舒极了，她一碰到书就回不了神，举一反三读得津津有味，柳知学常叹，「若婧舒是儿，柳家的门就能托付了。」

    柳知学和父亲一样，总想着让柳家改换门楣，希望啊……希望才五岁的弟弟宇舒能够撑得起这个重担。

    「婧儿。」才刚踏厅门，常氏就从屋里走来，急急喊住她。

    又来了……一气，她就晓得这事儿逃不过去。猛然转，拉起笑脸，她问：「母亲喊我有何事？」

    「你爹的药……」

    「我知，只剩两服。」

    「缸里的米……」

    「我知，没了。」

    「娘手上只剩几十文钱，娘怕……」她掩面而泣，哭得一树梨带雨。「都怪娘没用，要是娘有本事，也不必让女儿去养家……」

    又来……婧舒握拳，她很清楚自家继母多有戏，若不及时阻止，她可以哭一整个上午。「母亲挑重说吧，我还得去上课，若是去得晚了，学生不满想退束修，娘上那几十文钱恐怕不够退。」

    常氏一愣，忙正题。「家里是什么光景，婧儿心底清楚，只是看婧儿已经及笄，要是再不快说一门亲事，怕是要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