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40节

    此时知丈夫已为自己打过了伏笔，可见对自己素来的品是何等了解，又对自家的能为有多少信心，黄太太心实在喜，面上却自然不分毫，和黄大人一唱一和，说得严丝合，也不有没有人在看，反正演一戏便是了。他们现坐的便是自家房那一块，木板房又多隙，可传声，说不准就落到了楼那几房人的耳朵里呢？

    此地仍不是彻底谈的所在，二人说到此，便不再往说了，而是又说起周小娘一事，黄太太，“我自然知该如何劝她，你放心好了。不过，以我所见，此事倒未必能成，一来吴兄弟心底喜买活军那样的女娘，这是不好勉的，二来，我看那周小娘不是自立的人，若她知悉其意，晓得吴兄弟希望妻去事，很可能便会换个人依附。不过既然你应承了此事，我便尽力施展，总不叫她在船上谈定亲事便是了。”

    “我知这样委屈了你，只是你我世受皇恩，此际不当计较个人得失，为九千岁抛颅洒血，也是在所不惜。我事前亦已和义父打过招呼了，你到了买活军治，自可放手而为，可明白了？”

    黄太太隐约的了解，这些家来的女孩，倘若不是特别的愚钝，就是特别的刁钻，知书达礼的也很少见。倘若一个人家几乎所有女孩儿都识字，这是很涨面的事，说明这人家的确很重视女们的教育，而且对孩的健康理也很有一，没有陷那无尽的生-死亡循环。这在女儿家的婚很加分，‘通养生’。

    路菜为了饭，得很咸，一顿是吃不了多少的，饶是夫妻两人都练武，两个盒也还余了不少，二人回房之后，黄太太将余的残肴分给人们吃，那两个随早等在那里，此时天已晚，屋里有个烧蜂窝煤的小炉，他们将晚上没吃完的烧饼放在炉边烤得又又，沾着脑的油汤大吃大嚼，又偷偷地喝几得的烧刀，黄大人夫妇并不阻止，这些人夜间只能睡在地板或箱上，铺盖太薄，那风骨，冻得浑疼，不喝几酒是很难抵挡的。

    在这样的家大，孩最依赖的往往是自己的娘，夭折率也是居不，母在事实上取代了母亲的大分职责，母亲只是每日见到两三次的朦胧影。孩的生产和夭折有时都是同时发生的，一个老爷的后宅里可能先后有三四个女眷生产，而三四个孩，现在北方这个瘟疫行的世，很可能只有一个活得到成年。

    门在外便是这般艰难，一早收拾停当，黄大人便约着王老爷又去甲板上晃悠了，这样舱才多些空余，没那么气闷。黄太太去隔拜望了王家女眷，因太夫人在，自然打起礼数来，回到房也来不及歇一歇，便派婆去请周小娘，和她说了半日。

    母亲不换人, 这一在官宦人家的确是很少见的, 北方官宦家裹脚的主母很多, 凡裹脚, 因为走动得少，就较孱弱, 黄大人给她看的那些买活军教材上的说法, ‘尤其是骨盆, 受到脚骨畸形的影响，会发育得更窄，难产率也就更’, 所以此时的官宦人家, 一个男丁一生占用三到四名正妻, 又收用两位数以上的姨娘、丫是不稀奇的。上层所占用的女之多, 和层一妻难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到这里，双目不由红了，也不愿再说去，只哽咽，“妾一介弱女，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居简，防着那杀人的，再者，我这两个儿女年纪幼小，一日都离不得人，实在也是没有办法……”

    倒是黄太太这低层武将家，况往往和民间富相近，一夫一妻，二三个姨娘。正妻

    夫妇二人心知肚明，在武林的家人，已有厂卫掺来的沙，而如今这些随近侍也很难说是能完全放心，便在此，说话也是滴不漏。但黄大人的用意，太太已是尽知——黄大人如今受到的监视自然比太太更严，而且他说得也对，自家要在武林和衢县之间来回，倘若有心投靠买活军，在买活军不可没有人脉，这些事给黄太太来经营是再好不过的了。

    “倘有机会结买活军的女娘，也不要错过这样的机会。务必要在买活军，埋一批暗地里忠于厂卫的钉。为此也不妨诈颜，与她们周旋敷衍，甚至是假意屈从，敬拜谢六，也是顾不得的。”

    便是黄大人夫妇，夜里也睡得不舒坦，因为人员多，怕舱空气污浊，也怕炉烧闷了事，因此必须开一线窗透气，海风夜里直来，也觉得罗衾寒，二人只能彼此搂着取，第二日起来都觉得腰酸背痛。在船上还难得，除了主人家以外，人都是不洗脸的，便是黄太太也只能打一，刚够打帕脸便止了。余的还要饮用——取也要靠票，是没有得多的。

    不可想象

    黄太太一生都颇为顺遂得意，自己是最要的一个人。自然不免小看了他人，原本对周小娘还有些不以为然，此时见她落泪，又转了心，也为她叹息，“确然如此，这样的麻烦实在难以避免——这船上都是来投奔买活军的人，便是那些买活军的兵丁，多为男儿，对这些事所知也不清楚，你先不着急，等我们到了云县，你若不好问，我来帮你问问，女眷们工时该如何防止这样的滋扰和议论。”

    二人边谈边吃，就着咸滋滋的炸卤鸭吃杠烧饼，有这咸味油香引，那实的烧饼在慢慢咀嚼着，嚼更显了一别样的甜来，这有嚼劲的烧饼，不像是南方人吃的油酥饼，但却是北方人喜好的主。嚼了一会，喝一温，只觉得再来一大葱便很有风味了，可惜此时没有，只有外婆菜和红烧蹄髈。

腰，笑，“我还有一番话要嘱咐你，我们此去敌境，固然是要小心，但也要不负陛、九千岁、义父等对我们的厚望，买活军治犹如铁桶一般，报是极其难得的，谢六信用的多为女娘，而我因为是男儿的缘故，自然不好往前凑去。”

    黄太太自幼是个要的, 什么事若是没有到了她的手上，倒也罢了，只要是经过她的手, 便一定要办得旁人挑不病来。只是她越是能为, 反而手越是无事——他们这些低层的武将圈, 婚，很少外娶, 而且女儿照例不裹脚，又习武，因此健，生育上就不太艰难, 她家里虽有一二姨娘，但母亲却一直都是原来的生母，自然也就没有那些七八糟的后宅私事儿。

    “况且，我要奔走外务，留在这几座城池的时间并不是很多。我知你贤良淑德，在外抛面是委屈你了，但既然到了那里，代表的便是我们厂卫家女娘的脸面，可不能让买活军的女娘小瞧了去，虽不说是事事争先，但也要让他们知，咱们厂卫的女娘也是得厅堂，万事都不弱于人。”

    周小娘听她说了这些，虽然半信半疑，但因为信服黄太太的气派，倒也应承了来。只是不免也诉苦，“不是妾不肯去工，只妾是在名声上吃过亏的人，名声杀人，犹如毒蛇，个滋味只有自家知晓，不幸又有几分颜，这便是招祸的源，自先夫离世之后，村的青氓便日夜前来滋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