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 - 第18章

    “我前段时间，托人去看了庞丽，烧了东西给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哎，这段时间，她老托梦给我，说梦见邱学丰，说学丰要回家了……你说，庞丽为什么要托梦给我一个老呢……”政宗实心一沉，陈旧的昔日回忆涌上心，握手机的手指抖了抖，良久他说：“可能很久没去看他了。”“谁？庞丽吗……”“阿丰。”政宗实缓缓吐两个音，“两年前小语成年礼，我去看了他一次，之后，阿丰就让我不要再去看他。”“……”电话那传来一声叹，“你再去看看他吧，二十年了，已经、已经到最低年限了……当初律师不是说，无期徒刑，二十年后，还是有机会来的吗？就算是为了庞丽……”政宗实大抵明白老人想说什么了。“我就不去了……我就不去了，他也不认我。”老人的话满是不舍，“你替我去看看他吧，二十年了，宗实，老我最后求你一件事，看看他能不能争取，争取减刑狱，好不好？也不用你什么，你看看能不能给他机会立功……”政宗实站起，上楼，短短的几阶楼梯，不足以让他思考是否答应老人的要求。老人是邱学丰的父亲，老人家如今七十古来稀，盲了二十余年，也不好，实在禁不起政宗实一苛责和拒绝。能让政宗实犹豫的，一分是因为老人早就不是邱学丰本上的爸爸了。俩人年轻时闹太僵，断了父关系，是真的越老越糊涂，每年都要给政宗实打电话，求政宗实替他这个盲的老家伙去看看邱学丰。政宗实通常都会去，并非全是为了老，也是看在阿丰和他多年的，二十年前，他是政宗实开第一间独属于自己公司的最初投资商。更重要的是，邱学丰才是政语的亲生父亲，每年去，邱学丰都要看政语这一年重要时刻的照片。足球拿奖的、考的、考的、小升初的、小学少先队员队仪式的、幼儿园毕业的、刚学会走路的。“我想想办法吧，伯父。”政宗实如实回答，“我不能保证。”“好，好……再替我去看看他成吗？”政宗实保持缄默，从卧室柜里翻一张塑封好的相片。“就当是为了庞丽……”“如果不是因为阿丰，庞丽不会那么早走。”政宗实有些无法忍受，“伯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沉默许久，对方答着：“……我知的。那……就当是为了小语。”“为了小语，再看看阿丰吧。”政宗实没有应承，挂断电话，舒气，坐在书桌旁，幽幽台灯一盏独亮，照得政宗实眸更为漆黑邃，不见底，仿佛那渊谷，投一粒石也得不到回音。他收好照片——那是政语刚生，被穿着病号服的庞丽抱在怀里的一幕，庞丽的面容被发遮去一大半，掩盖住憔悴，政宗实知，这是庞丽用尽所有力气留的照片，唯一一张，和儿的合照。政宗实从没有如此矛盾。

    他不曾设想政语的亲生父亲狱后，他要如何？“归还”政语？亦或是继续瞒着他？他乐意，政语乐意吗？邱学丰呢？政宗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属于自己的家，顷刻间显得岌岌可危，也显得一丝稽，对外他那么护家，这个家却不过是填满了他幻想的屋。他哪来的儿？哪来的伴侣？哪来的至亲至信？如果政语今天不提“妈妈”，政宗实或许已经习惯地将政语视为己，也默认了政语始终把他当父亲看待。可政语二十岁了，政宗实还记得，他也是在这个年纪行问母亲自己父亲是何落的。结果不尽人意。他那便宜爹不如不认的好。可还是因为这件事，政宗实和母亲闹掰了。一方不能理解自己辛辛苦苦养育二十多年还非要哭着喊着见那从不付的人，一方不能理解不过是见一面又如何，政宗实不求要一个完整温馨的家，他只想知自己来时的路。所以政语如果要寻亲，要见邱学丰，政宗实断不会拒绝。他只会到空寂。二十载光，付诸一掷，如同他上半辈二十年的人生。“爸——！”政语喊到第四五次时，政宗实的意识方才回笼，他关了台灯，房间一片灰暗，落地窗的帘是敞开的，但今夜无月，雨淅淅沥沥地了一整晚未停。政宗实楼，政语大声通知他：“我去玩，今晚不回来。”“去哪？”政宗实随一问。“找羊咲。”“政语。”政宗实收好因为一通电话而搅得稀烂的心，好声好气和政语说话，“别太过了。”“过？”政语皱了皱眉，“……什么意思？过什么？”政宗实瞧着他到找东西的样，似乎是真没听明白，只好作罢。“去外？你俩都受了伤，少到跑。”“哎知，去他家看电影而已。”政语说完，又拿手机发信息，一副大忙人的样。“几结束。”政宗实平时不政语这么多，只是今天，很多事杂在一起，政宗实想多关心这个儿。“十二前一定结束！”政语抓起充电宝，火急火燎门，“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