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低看着得很净的碗,两颊烧疼。从那以后他不再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了,学着江岸的样细嚼慢咽,甚至学会如何去剥一些他从没见过的海鲜和果。贺川以前从没想过,原来餐桌上可以没有酒和拳,原来晚餐可以是家人团聚的时间,原来周末能任何想的事。每次被江岸和白静丹注视着时,贺川都会有错觉,误认为自己和江汀一样在这个糖果屋一样的世界。童话的主人公自然是光彩夺目的,像江汀一样。江汀是会被所有人偏的小孩。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可机灵,刚上初一就拿到当地最知名的舞蹈大奖,父母也开明且有能力。这样的江汀,简直就是贺川的反面。偏偏就是这么云壤之别的人,却差错了很多年的邻居,贺川还能凭着自认为能拿得手的成绩在糖果屋赖着不走。有一天晚上,贺川课晚,给江汀讲完卷更是夜了。面对江岸和白静丹的留宿邀请,贺川终于大着胆接受。小江同学对此很好奇,印象里小朋友去别人家待久了都会有人回家,可是贺川哥哥非但没人,好像他自己家的灯都不常亮的样。“哥,”有次江汀问了自己的疑惑,“你们家里现在没人吗?”贺川正在帮他改数学大题,也没抬,“嗯。”江汀不解:“贺叔呢?”“走了。”“去哪呀?”“不知。”“咋这样啊。”江汀不满,“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不想你吗?”小江汀离开爸妈三天就会哭着喊着要回来了,怎么会有亲戚离开一个月都不闻不问呢,他不理解。贺川却摸摸眉上的疤,“不在好的。”贺光大分时候对他只是冷漠,似乎他代表着贺光本人前半生的没用和屈辱。但一旦贺光的暴力被酒放大,两个人就绝不只是冷漠这么简单了。贺川甚至已经练就了凭借脚步声就能分辨贺光是否喝醉的本领,一旦觉察到不对劲就躲衣柜并拿一防。所以贺光不回家好的,甭他在什么勾当,总归比大家都破血好。江汀得到什么都太轻易,怎么可能理解这些,说话总是带着一不谙世事的心直快,天真地问:“那你怎么没饭吃呀,他走都不给你留吗?”“留了。”贺川想到自己的存钱罐,那里面确实留了五百块钱,大概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但不够。”这些钱堪堪只够吃喝,可他想去市里读,这事儿他还没跟老贺说,也不可能得到同意,所以住校费只能自己攒。江汀若有所思:“所以要去捡瓶?一袋瓶可以卖多少啊?”贺川说:“七。”
江汀吐了吐,仿佛在算七钱可以些什么。“那一定要午去捡吗?”江汀问,“晚上去不会凉快?”贺川很认真地回答:“午瓶没人捡,再晚就没了。”江汀托着想了很久,贺川以为他是理解不了,没想到江汀忽然一拍大,睛亮亮地说:“那明天我陪你一起捡吧!”贺川睁大了睛。江汀肯定:“十一多就放学啦,咱吃完饭过去。我捡瓶可厉害了,能跟你比赛,到时候给你背那——么大一包回去!”“别整事儿。”贺川把扭到一边,“我不捡了。”江汀“哦”了声,表看着有失落。贺川没他,接着改卷。这天江岸和白静丹没来得及回家,贺川就带着江汀去买菜。两个小大人在菜市场挑东西,江汀坐在板凳上指挥,贺川就他的喜好拿。其实没有人教过贺川要如何生存,他对于生活常识的理解都源自七岁前爸妈说的话——挑果要挑稍微带一虫的,因为这样最甜;挑菜可以去位置不太好的摊,哪里的菜会便宜一两钱;晚上九半后超市果蔬会降价,可以打到半折……他凭借这些经验替江汀买到了自己平时不舍得吃的瘦和小番茄,然后带着江汀一起离开市场。江汀一开始只能远远地跟着,走两步觉得跟不上,便飞快倒腾两追上,拉拉贺川的衣角,意思是想一起走。贺川犹豫了会,把塑料袋全都转移到左手,右手牵着白的小江汀,就这么一路逛回小区。等到了家,贺川的左手上被塑料袋勒得全是红痕。他连看都没看一,径直去给弟弟饭。贺川很会饭。因为贺光这些年几乎不厨房,所以为了养活自己,贺川只能早早地学会这些生活技能。只不过因为缺少教学素材,贺川会的菜的类并不多,只有几样凭多次失败苦咽练来的家常菜。“吃不吃丝面。”贺川问。江汀,“吃的!”贺川回饭了,趁这个功夫又给江汀布置了几题。江汀咬着笔苦思不来,脑的。面端上餐桌时,江汀已经坐得端端正正了,一副心虚的样。“又怎么了。”贺川替他把碗筷摆好。江汀双手靠在背后,犹豫着说:“想给你一个东西。”贺川在他对面坐,“不要。”“……”江汀委屈极了,“你都不问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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