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鲜（科举） - 大国小鲜（科举） 第12

    谁曾想几个月后，他连襟竟来要钱，说是借条上写得清清楚楚，林老三当初以房抵押借了一笔钱，若还不上，就拿房抵账。林老三好心反被讹诈，自然不认，双方当即对簿公堂，闹得不可开……秦山本也是一时闹脾气，如今见秦放鹤诚恳，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但少年人最好脸面，若就叫他这么认错，也实在抹不开面儿。当只是垂着，着衣角，用脚尖吭哧吭哧蹭地。知莫若母，秀兰婶晓得这孽障最是撵着不走，打着倒退，吃不吃，也没，先带着男人和崽家去，省的继续丢人现。回家之后，爷儿俩对坐互瞪，秀兰婶看得糟心，剜了几就亲自去蒸了一碗，还慷慨地滴了一滴过年才舍得吃的香油，裹得严严实实给秦放鹤送去。秦放鹤谢，又劝，“婶，这事儿急不来，总要他自己愿意才成。”秀兰婶叹了气，“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跟你叔就谢天谢地啦。”晌午吃饭，秦山兀自闹别扭，秀兰婶叫了两声也不来。秦山爹看得气不打一来，“这畜生给你惯坏了，不知好歹的东西，不吃就别吃！”秦山跟着了一句，“不吃就不吃！”他爹被气个倒仰，哆哆嗦嗦指着不了声，脱了鞋就要。见爷俩要打起来，秀兰婶额青突突直，什么耐心都没了，直接狠狠往爷俩脊梁上赏了几掌，打鼓般响。“放你娘的！”她抓起烧火，黑着脸朝两人挥舞着怒吼，“老娘是要吃饭的，谁要是敢再号丧，看老娘不把他屎打来！”狗日的，遇上这爷儿俩真晦气！不给你们颜瞧瞧，不知谁当家主了是吧？秦山爹：“……”秦山：“……”果然不用再，秦山迅速落座，当爹的也穿了鞋，才要伸手，秀兰婶的刀就甩过来，忙不迭去洗了手，这才拿起筷嘶溜嘶溜吃粥。忍一时越想越气，秀兰婶喝了半碗粥，就觉得堵得慌，用力捶了两，到底不用，索又抬手扇了熊孩一个大兜。“你爹也没骂错，真是不识好歹的夯货，也往镇上去过多少回，还这样短见！多少人想读书都不成，也是鹤哥儿同你好，想着你，才有这好事儿！不然怎么不旁人？外拜师父一年多少束脩，来来回回冰天雪地的走，你心里没个数？你哥如今那样你就不馋？”往年因白云村有秦父这个读书人，十里八乡都敬重羡慕，连带着白云村人也受用。如今虽然没了，却又冒来个小的，见着比他爹还要几分，叫人如何不喜？要秀兰自己讲，这样的人就是文曲星凡，他们平时想叫人家带着读书都不好意思开。难得人家愿意拉自家蠢货一把，没成想他竟往外推！真是半夜睡醒都恨不得踹几脚的。秦山往嘴里了几白菜叶，耳发兀自嘴，糊不清：“我觉得地也好。”“扯淡！”他爹指着他骂，唾沫星一脸，“现在逞什么能装什么相，夏日里割麦你没哭是怎的？”每年割麦都是一年之最的时候，酷刑不过如此。大太跟火似的毒辣，晒在上都着疼，没一会儿就烤一油来。麦芒看着细，实则又锋又利，拉在上小刀片也似，全是细密的小。满大汗一泡，又红又又疼又，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就这么着日弯腰割麦，一天来腰就跟断了似的，浑都疼，晚上都难受得睡不着觉。苦熬着收了麦也不清闲，还得赶脱粒、晾晒，又要时时刻刻照看着，生怕野兽来糟践了，或是什么时候突然落来的雨泡发霉了……饶是这么着也是老天开恩，最怕什么时候因为一风、一阵雨、一次冰雹，睁睁看着快要成熟的粮烂在地里。靠天吃饭，本就是天最残忍的事。一句话说得秦山涨红脸，羞愤死，一个都不敢放了。他确实哭来着。见着秦山有所松动，秀兰婶往他碗里夹了一筷细的白菜叶，叹了气，“我跟你爹这辈就这样儿了，也不指望什么，只盼着来日你跟你哥都当个城里人，不再跟我们似的遭那个罪，便是死了也能闭上。”几句话掏心掏肺，说得秦山吧嗒吧嗒直掉泪，着鼻：“你们才不死。”他爹瞅他一，瓮声瓮气：“人哪有不死的？那不成老妖了。”三两吃完饭，秀兰婶起去掏了草木灰刷碗，边刷边说：“鹤哥儿见着日后是要有大造化的，如今是他跟你好才先想着你，等来日真去了，生分了，到时候你后悔就晚喽！”秦山急了，睁着睛喊：“鹤哥儿儿才不会跟我生分了！”村里其他年纪相仿的孩也有，但都跟秦放鹤合不来，只他们两个最要好。他爹就冷笑，“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没看见城里那些大人，门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又有抬轿的，又有跑传话的，来日他发达了，周围的人也都读书识字，又个个比你机灵，他便是有心提，你能成不？”秦山意识顺着亲爹说的话想了一回，也觉惶然，像条被丢上岸的鱼，张嘴不声。接来的大半天，谁都没有再提读书的事，就这么太太平平上炕睡觉。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月亮依旧很圆，月穿透纸窗，斜斜洒落，像泼了满地碎银。秦山翻来覆去睡不着，直躺着，脑海只有白天时秦放鹤说过的一句话：“七哥，你想过以后吗？”“你想过以后吗？”“你想过以后吗？”这句话在他脑海回了一遍又一遍，像夏日暴雨的河沟，浊浪翻卷，轰然作响，惊得他一坐了起来。以后？什么是以后？

    对他而言，一切好像都太遥远。截至昨天为止，他还是个只知上山河、摘瓜打鸟的懵懂少年，脑袋里被单纯的快乐填满，可今天却突然被拖拽，拉到了陌生的路。所有人都非要叫他选一条来，他茫然、张、害怕，不知所措。其实早从前些日开始，他就觉得鹤哥儿变了不少，好像突然就是个大人了，有陌生。可爹娘却说，那是因为家里没人了，一个孩门立，就非大不可。秦山也心疼那个小弟弟，又觉得他不像一般孩童那样瞎胡闹，所以总带他玩。可今天的事……秦山 酸萝卜丝，黄金小米粥天刚亮不久，秦山就拎了个鼓鼓囔囔的麻袋包从山上来，汗津津的红脸上全是志得意满。一路跟几位叔爷、婶打招呼，秦山潇洒得不得了，可快到秦放鹤家门前时，又踟蹰起来。看看天光，应该是鹤哥儿打太极的时候……秦山的步不自觉放慢，恨不得走三步退两步，愣是不敢往门前凑。唉！抓抓帽，先踮着脚尖偷偷从门上方瞄了，才隐约看见人影晃动，他就跟被蜂蛰了似的，慌忙顺着墙儿猫去，抄起袖发呆。唉！没脸去哇！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吱呀”一声，秦山一激灵，扭就见微微冒着气的秦放鹤居临看着自己。“想冻死在外面？”刚才人一过来他就发现了，还在想这家伙必然被爹娘教育过，就是不知会以一怎样的姿态现，结果……压儿就不现！秦山噌得起来，偏又心虚不敢看他的睛，只是缩着脖挠。熊孩还好面，两个腮帮都冻原红了，嘴也泛紫还不吱声儿。要再不给个台阶，这厮是不是要把自己生生憋死？秦放鹤心好气又好笑，朝地上鼓鼓的麻袋努了努，“那是什么？”“哦哦！”秦山如梦方醒，忙抓起袋，从里面拎一只敲昏了的耳朵与他瞧，“早起才上山抓的，这个是大的，足有四五斤呢，小的也有三四斤……”一只大的，只小的，估计是掏了兔窝，难为他大清早就上山。秦放鹤了然挑眉，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