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秦山听得心怒放,飞快扭去看秦放鹤,满脸放光。足足一两呢!秦放鹤冲他笑了,却仍有担忧:若能顺利卖光自然好,但问题是多久卖完?要是等个十年八年的,黄菜都凉透了。孙先生看了他一,笑呵呵:“算来着实慢了些,又没个准数,你不妨帮忙向那两位先生问一嘴,若果然着急用钱,还有另一个法。”秦放鹤对上他的视线,“……”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对方说“两位”这个字时,语气格外重些。秦山好奇:“什么法?”卖话本难不成还能卖儿来?孙先生:“那两个话本一气卖与我们书肆,自此之后,各不相,是赔是赚,皆在天命。只要完稿,便能直接拿走纹银五两整,存取、费都使得,不必日日担惊受累。”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一个白灿灿的绞丝锭,放在天平上。托盘的另一端正是一个五两砝码,银锭放上去之后,天平两端便微微晃动起来,那闪亮的银的光芒,就那么静悄悄地在三人前眨着,似雨后风池里上浮动的荷叶,上来,去,充满了无声无息的诱惑。空气瞬间安静来。饶是曾经手过额贪污案的秦放鹤也不得不承认,有朝一日,他竟真的被这枚小小的银锭搅心神。五两,足足五千文,能什么?太多了。过年涨价的才三文钱两个,新粮十三文一斤,一斤上好猪十五文,一斤羊四十文,白的官盐一斤也不过五十五文……有了这五两银,不光县试需要的二两保费立刻有着落,接来的一年都衣不愁。秦放鹤尚且如此,更别提秦山。这可怜孩是真的被这笔款惊呆了,光都散了。五两!足足五两!亲哥哥秦海的“包吃包住外加月钱五百”就曾经在若年前带来震撼,但却比不过现在的万一!这么,这么多钱!活到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成块的银!秦山忽然,血涌上,手和脸都跟着燥起来。原来,原来读书人想要赚钱是这样容易的么?见秦放鹤久久不语,孙先生带些蛊惑地说:“怎么样,是要细,还是一把拿走?”“多谢您谅,”秦放鹤垂睛,极其缓慢而悠地了气,再慢慢吐来,“不过怎么算完本?是两位先生认为写完了就算呢,还是需得贵店看过后才算?若双方意见相左,又该听谁的?”话本卖一本就可账五文,这还只是前半,多等几个月、几年,只要有耐心,最后收绝对远超五两。但秦放鹤等不了。想要收益最大化就必须投漫的时间,这显然与他的初衷相违背,如果来不及呢?本是正经八百谈买卖,哪知孙先生脸上又浮现刚才那复杂的神,盯着秦放鹤看了许久,忽幽幽:“哥儿,你这两字,都是家里辈教的?”秦放鹤:“……”秦山:“!!”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严肃的氛围瞬间碎得渣都不剩,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尴尬。一看后者慌里慌张的样,孙先生就知自己猜对了,当也是吃惊不浅。本该是不同人写的两手稿,竟都习惯在结尾多加一个,当时他就有些疑惑,再细看时,果然见个别字看上去虽不同,但偶尔撇捺时,又微妙的相近。不过若两人师同门,抑或期修习同一本字帖,相近也无可厚非。但让孙先生肯定了自己的怀疑的,莫过于秦放鹤的一系列表现:他人再如何代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像方才自己忽然提议五两卖书的事,如果秦放鹤真的是帮忙跑,就该犹豫不决,先回去同辈商议。但他没有!非但没有,甚至当场就开始跟自己讨价还价!什么人能对一件东西全权决?答案只有一个,他自己的东西。思及此,孙先生再看秦放鹤时,就跟看个妖怪似的。你他娘的才多大儿啊,竟就开始写话本了?
狗日的,还写得那样香艳!孙先生心翻江倒海,秦放鹤也是波浪滔天。他想过自己会掉,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终究是一回这个,业务生疏。秦山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来满脑门汗,也不确定是不是惹祸了。到了这份儿上,我是不是该扛起鹤哥儿就跑?百集的秦放鹤抬,正对上孙先生那张同样百集的大脸。孙先生面上迅速涨红,鼻翼也跟着煽动起来,“……”他娘的,他娘的这小一充三,上回白骗了我那么些笔墨纸砚!秦放鹤诡异地读懂了他的幽怨,咳一声替自己分辨,“早晚都得用。”摊牌了,不装了,“笑生”是我,“川越客”也是我,当跑儿薅羊的,还是我。怎么滴吧。退货是不可能退的,这辈都不可能。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吞咽打破死寂。大瞪小的两人齐齐扭,正对上要哭不哭的秦山。“还,还能卖钱吗?”他小心翼翼地问。谁写的重要吗?能卖银不就完了?秦放鹤丢个他一个充满赞许的神,又看孙先生。大局为重啊,买卖人咋还这么计较呢?曹植五岁诵《左传》、《史记》,十岁写格律;王六岁能诗,九岁写《指瑕》十卷;骆宾王七岁《咏鹅》;甘罗十二为相……都是读书人,我九岁写个话本不为过吧?孙先生:“……”一想到之前自己还好声好气说什么“两位先生”,他就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刮。丢人啊,多大年纪了,还差给个小崽骗了,真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将秦放鹤当成普通孩看,寻了桌,一边一个坐了,正儿八经论起买卖来。秦山一儿不敢放松。他回忆着曾经街上看过的贵人行的景,努力仰起,起并不宽厚的脯杵在秦放鹤边,板起还带着婴儿的小脸儿,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有威慑力一。孙先生空瞅了他一。再,你也就是个鹌鹑崽,哼!你来我往之间就过去小半天,最后双方初步达成一致:应书肆要求,故事容会比原计划稍一,相应的,稿酬也从原本的五两提到七两。期间笔者所需笔墨纸砚皆由白家书肆提供,完本当日,一手稿,一手拿钱,不拖分毫。商议已定,双方都松了气,孙先生转去取契约文书,木着脸让秦放鹤签字。秦放鹤细细看过,提笔签名,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再也不用这两字了!看着签好的文书,孙先生终于获得一微妙的补偿,然后就听那小王八又问:“不知章县共有多少人?”孙先生一怔,意识说:“朝廷籍人定上三县,分为万、五千和两千。章县乃县,想来在两千以上,五千以。”每以三到九人最常见,取间值算作六人、三千五百,也就是两万一千人左右。若照男女各半,一万多男之约莫三分之二是底层百姓,抛开识字率不提,单纯考虑经济条件,参与科举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所以说,章县话本的消费上限差不多也就三千余人,而每年的二十个秀才名额,也自此。三千人,对二十。何止百里挑一。而案首只有一个。三千分之一的概率。见秦放鹤若有所思,孙先生没好气:“不会又是你的主意吧?”秦放鹤礼貌微笑。你猜?一看他这副游刃有余少年老成的熊样儿,孙先生就气不打一来,“难不成这也是你家里的辈问的?”现在他对什么“我家里有个辈”的说辞是半不信了。秦放鹤短暂的沉默了,然后轻飘飘:“辈么,以前确实有过。”以前有,那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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