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公主松一气。
“照这么说,李都护应该是可信之人了。”
她笑容,眉弯弯。
“这些年我远离原,对这些家国大事亦是一知半解,多亏陆少卿不厌其烦为我讲述。”
陆惟似乎想从公主的表里看一丝端倪。
但是没有。
公主虽然在外待了十年,笑起来却有天真的温柔。
“殿此言差矣。”
陆惟收回目光,面淡淡,一脸公事公办。
“虽说官不该妄议上官,不过臣职责所在,必须提醒殿一句,昔日冒沈源之名写信给您也好,今日大广众刺杀您也罢,真凶一日未落石,就人人都有嫌疑,还请您小心为上。”
公主微微一丝苦恼:“我知陆少卿良言,但此去京城万里迢迢,也不知今日之事是否还会重演,只怕防不胜防。”
对这位公主,陆惟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
但两人第一次单独会面,似乎已经过于“浅言”。
他现在是一名沉默寡言不通世故的大理寺少卿,再聊去,就会让人觉得古怪了。
所以陆惟适时起。
“时辰不早了,殿还请安歇,臣告退。”
“我送陆少卿。”
堂堂公主,竟也没有架,真就起亲自相送,把陆惟送到厅门。
陆惟在京城时,公主和郡主也见过好几位,有当今天的女儿,也有皇帝兄弟的妹女儿,她们也许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雍容华贵在上的。
这位隆康公主,不,宁公主却不同。
她平易近人,谈吐可亲,像一位礼数周到的闺秀,而多过于公主的份。
也许是外风霜过早摧折了她的傲气和腰骨。
风寒月明,朗朗冬夜。
陆惟走官驿,陆无事还在外面等他。
“郎君。”陆无事对公主也很好奇,更好奇他们两人刚才单独谈了什么,忍不住问,“今日公主遇刺,您可有绪?”
陆惟看他一:“两名刺客招什么了?”
陆无事:“死了的那个,从他上搜一枚令牌,上面刻的是两个柔然文字,覆罗,这是柔然里面某个小落的首领官职,相当于原的地方官。活的那个,我刚刚去问过,至今没有开,李都护那边还在审。从他们白天的手和所携带的兵刃来看,也都有很明显的柔然印记,唯独相是原人。”
陆惟:“你怎么看?”
陆无事:“这些年柔然来边城烧杀抢掠,每次都没少掳掠原男女过去充作隶,据说女里有被柔然贵族看上的,即便生儿女,后代也为隶,有的还会被从小培养为死士,在打仗时冲锋陷阵。虽说搜令牌太明显了,但这两人容貌肖似原人,而举手投足皆为柔然行事,倒也能说得通。”
陆惟:“这么说,你认为刺杀是柔然人的?”
陆无事想了想,答:“敕弥带着人逃去盛乐之后自称可汗,他们肯定恨极李闻鹊把柔然灭了,怎么都要找机会报复的,公主如果事,那李闻鹊就难辞其咎了,再大的功劳也会被抹平。”
陆惟:“那为什么敕弥不能直接刺杀李闻鹊,而要杀公主?他绕了一大圈,让李闻鹊背个失职的罪名有何用?”
陆无事卡壳了。
有谁会恨公主?
公主在柔然待了整十年,京城对她的印象早已模糊,就算归朝荣养,她也就是一位份贵,却无关要的公主,影响不了任何大局。
不,也不一定毫无影响,皇帝要拿她为自己正名,而且朝现在纷纷扰扰,未必没有人想拿公主归朝之事来作文章。
再者,还有南朝,燕国,和吐谷浑。
至于柔然那边……
没有绪。
因为可能很多。
陆惟刚以为能从公主上得到一线索,但公主很柔弱,一问三不知。
问题就在这里。
一个能在异族那么多年里站稳脚跟,度过柔然腥风血雨,和两军战的激烈尴尬时期,最后安然归来的公主,真会那么柔弱不知世事吗?
……
陆惟一走,两名贴侍女从屏风后面的小隔间绕来。
“殿,此人好像话里有话,在试探什么。”
说话的是风至。
二人陪公主在柔然度过十年,分非同一般。
雨落接过她的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满,说得也比风至更直白。
“我不明白,他一个大理寺少卿,刑狱案件的,怎么会是迎接您的副使?朝廷能踏平柔然,您在其居功至伟,就算您没有大张旗鼓为自己表彰,陛收到过你的信,总不会不晓得,为何还派这样的人来怠慢您?”
“还有,那位刘正使我也打听过了,刚袭的汝侯,在朝没有职务,平日里拈红沾绿喝酒,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弟。这也就罢了,陆惟刚才还问什么沈源,难皇帝怀疑沈源之死与您有关吗?若是如此,也太是非不分了吧!”
公主双手捧着一杯茶,低在袅袅烟气里小啜着。
再次抬起眉时,依旧是可亲的笑,却没了方才近乎怯懦的温柔。
“他是奉帝命来询问的,那就说明沈源的死确实可疑,当初我并未给沈源任何消息,沈源却说是我先给他捎信,这其到底是何人在作梗,我也想知答案。”
“至于为何是大理寺少卿当副使——”
公主沉之。
“我猜,皇帝应该是怀疑上李闻鹊了。”
所以借迎接公主,让陆惟到边城来暗调查。
李闻鹊是沈源的旧。
沈源死后,他被擢,升到自己之前可能要走十几二十年才能到达的位。
柔然,李闻鹊趁机兵,大胜而归,功勋已远远超过自己几位前任。
这些都是李闻鹊取代沈源之后才能到的事,他的确有充分动机陷害自己的老上司。
但是李闻鹊刚立大功,调查不能明着来,只能让陆惟以副使的份暗查清楚。
“那先前的刺杀呢?”
风至想起车里的惊险一幕。
若不是她们事先有所准备,对方是真冲着公主杀手而去的。
“方才车前我暗检查了一,发现那车的底板曾被拆掉一层,是故意装薄的。”
底板薄,就更方便刀刃刺穿,一击毙命。
“准备车的,必是都护府的人,这样一看,李闻鹊的嫌疑就更大了。”
可李闻鹊为什么想会杀公主?
难他真跟柔然余孽有所勾结?
陆惟跟公主说的那些话,是想暗示什么?
风至越想越觉得可能很大,但又不够证据确凿,一时拐死胡同里绕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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