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 - 第3章重逢

    三年前的那场官司，检方毫无意外地输了。这个叫郑楚滨的男人被法官宣布无罪，当释放。从此以后，纪宁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三年后再见居然会在这个地方。她刚刚经历了人生最为尴尬的一刻，转间又见到了这个令她受复杂的男人。纪宁上打量了他一番，猛地回过味儿来。刚刚在屋上，那几个护工里似乎就有他。他和三年前一样，穿着浅的衬衣，在那样混的况，很容易便让人将他跟穿白工作服的护工联系在一起。她还记得，就是这个人毫不留地把摁倒在地，动手绑她的时候手脚利索而果断。这是不是说明，如果没有他手，那几个护工还搞不定？三年前他救了自己的命，三年后他又救了她。可她却恩将仇报，还曾经想把他送监狱去？刚才一路走来，他应该也陪在旁边。只是他不方便病房，便和自己一样被护工挡在了门外。他没有转离去是因为认了自己，想要来讨一声“谢谢”吗？纪宁顿时有窘迫的觉，尴尬地望着对方，半晌才怔怔了声“谢谢”郑楚滨看了纪言的病房一，开：“她会睡很久，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吧。”纪宁已经有要忘记他的声音了，此刻听他开，三年前他在法上从容不迫地为自己辩护的景又浮现在了前。这个人天生有说服别人的能力。当时检方律师向他提问，他甫一开纪宁就有觉，这场官司他们会输。这个人很好地掌控了法上的节奏和气氛，哪怕他真是凶手，但凭他那气势，也很容易拉着陪审团跟着他的思路跑。这能力应该是与生俱来的。纪宁心里这么想着，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向楼走去。郑楚滨就走在她侧，不知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以为他们两人是不错的朋友。谁能想到他们还曾有过这样的过节呢？他们走到楼的一小片园里，挑了张靠树的椅坐了来。郑楚滨说了声“抱歉”转朝不远的住宿楼厅走去。纪宁乖乖地坐在椅上等着，片刻后就见他拿了两个纸杯朝自己走来。虽然两手都不得闲，但他走路的姿势依旧很优雅。路过的女护士和几个病人家属纷纷朝他侧目，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羞涩的笑容。果然女人都这样，见着帅哥就走不动儿了。纪宁努力维持着脸上平和的表，不希望在他面前有什么失礼的举动。他快步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一个杯了递到了纪宁面前。纪宁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一杯。这家疗养院条件很好，连自动贩卖机里冲的都闻着香四溢，并不是寡淡的清味。纪宁趁着他在自己边坐来的时候，悄悄偷看了一他杯里的东西。那应该是一杯咖啡，咖啡的香味还算足，不过看他喝的时候的表，估计味并不能打动他。纪宁就忍不住问：“味不好吗？”他似乎没料到纪宁会这么问，犹豫着摇了摇，转瞬又实话实说：“嗯，一般般。”不知为什么，他这个举动让纪宁觉得有可，原本大威武的形象变得可亲了几分。还以为他什么都能忍，弹割伤都面不改。原来一杯味不够纯正的咖啡就能让他变脸。纪宁喝了自己杯里的，淡淡笑：“我其实不太喜的味，早知也应该来杯咖啡。”“咖啡喝多了会失眠。”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凑和着喝了一。大约是觉到了纪宁探询的目光，他又补了一句“女人的神经总是比较脆弱一。”言之意是说，他的神经比较大条。也是，不怕弹也不怕上法的人，神经肯定不细。换了纪宁，就算没杀人，被提溜着在法里接受众人审视的目光，只怕肚早就抖个不停了。她想起三年前的往事，终于逮着机会向他谢：“上次没来得及说，本该好好谢谢您的。”“没什么。当时你在证人席上，我在被告栏里，确实也不方便。”

    纪宁发现这人说起话来有意思。明明是在调侃，却还是一副随意聊天的模样。如果旁人没听到他的话，肯定猜不他原来是在开玩笑。他脸上的表不多，见了他这么几次，除了刚才品评咖啡的时候皱了一眉，其余时候似乎总是这么云淡风清的。是心机太还是早就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对什么都有些无所谓？纪宁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可话到嘴边却问不。只能默默地着手里的纸杯，看着杯里白的发呆。郑楚滨却并不避讳，直接：“那应该是你家人吧。她最近绪不好，你多来看看她。这样的病人，家人的关心很重要。”纪宁听他很有经验的样，便问：“你是医生吗？”“不，同你一样，是病人家属。”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向上扬了扬，似乎在看对面住宿楼里的某一扇窗“我妈妈在这里，我常来看她。”这个回答令纪宁相当震惊。她当年看报纸的时候隐隐也猜了一些，他的父亲应该在军队里位列官，至于母亲怎么样也应该是个名门淑女。没想到这样一个背景的男人，居然有一个住在疯人院里的母亲。纪宁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嘴，抿着不开。郑楚滨看了她一：“我妈妈的病已经稳定来了，但医生说要完全康复是不可能了。这病就是这样，不会要人命，却也治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纪宁抬望着他，两只睛睁得大大的。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安神病患者家属的，难他不应该给她一希望吗？郑楚滨一就看了她的不悦，继续：“我说了实话，你也许不听。但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给你一些无谓的希望。你要的不是想办法让她完全康复，而是要稳定她的绪。她也许永远无法像从前那样生活，但至少可以比现在更好。有一天或许你可以接她回家里，在有人陪护的况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们有时候不能奢望太多，太贪心或许会更失望。平和一才会收获更多。”尽有些抵，但纪宁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有理的。她来探望的时候，也认识了一些病人家属。很多人都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盼着自己的亲人有一天会完全好起来。因为抱有太大的希望，以至于病人的病稍有反复他们便会崩溃，会觉得看不到前方看不到未来。好比一个学习成绩一般的孩，你总指望他考一百分，每每达不到要求便火冒三丈。可如果你把要求定在及格线，或许便会宽许多。结果其实是一样的，可人的心境却有很大的差别。“你了多久的时间接受这个现实？”“很久。曾经我也和你一样，盼着我妈有一天能完全好起来。但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太严苛了，她为什么非要像我希望的那样呢，她难不能有另一个样吗？从前的过去了便过去了，以后她应该活成自己想要的那样。我们可以引导她们，可是不能迫她们。能活着总是好的”他这话提醒了纪宁，刚才若不是有他，大概早就成了一尸了。想到这里，她又再次郑重向他谢：“今天的事真是谢谢您了，没有您的帮忙，那几个护工大概搞不定。”郑楚滨不在意地摆摆手。他的左手摆动的时候，修的指尖在纪宁的前晃啊晃，她便想起了另一件事来：“忘了问您了，您手臂上的伤好了吗？”“全好了，不用放在心上。”“没有后遗症吗？”郑楚滨甩了甩胳膊，用实际行动向纪宁证明自己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纪宁终于松了一气：“三年前要不是有您，我大概早没命了。其实您不应该救我的。”“为什么？如果我明明可以救你却不救，是不是意味着我真的是杀人凶手？”他这话堵得纪宁什么也说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