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及纪榛当真想随蒋蕴玉远行,沈雁清便恨不能不顾后果地将蒋蕴玉擅自离营之事上报朝堂。他亦大可放吉安被捕的消息,或拿纪决铒引纪榛现,他有千千万万法让纪榛主动回到他边,可如此,纪榛又得与他多一分嫌隙。
沈雁清阖,终究压了一闪而过的戾念。
此后近一个时辰,二人都没有再声。
到沈府时天已经灰暗无光,早有护卫先行告知已寻到纪榛,因此沈家父母侯在门前,一见纪榛便都松了气。
“回来就好。”沈母抚着,“怎的穿成这样,快,都烧好了,先洗洗尘。”
纪榛看向沈雁清,小声:“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沈父闻言清了清嗓,“几日不见了,让他二人先回院说些己话。”
沈母诶了声,离去时频频回——放纪榛离开后,沈雁清虽并未表意,但她还是能察觉儿不满她此举。如今纪榛完好无损回来,她总算能睡个安心觉了。
之前她确实不满纪榛,可儿媳都家破人亡了,她不落井石之事,心里更多的反而是怜悯。若往后夫妻俩能安安乐乐过日,旁的倒也不大重要了。
纪榛亦步亦趋跟在沈雁清后,顿首数着地上的小石。
沈家通往主院这条路他走过很多回,以前他都不大注意,现在才知原来这条路这么,他连沈雁清的步伐都追不上。
他抬看沈雁清几步开外的背影,月光皎皎落在乌发与肩上,有如披了一层耀目的银光。他曾经那么憧憬与对方并肩而立,今日见了王铃枝和陆尘才醍醐,两个势均力敌的人无需谁去追赶便能比邻。
是他慧痴钝,悟得太晚。
好在今时悬崖勒也来得及。
纪榛踹走脚边的一颗石,正见沈雁清步履渐缓,似是在等他。
大抵只是他的错觉,他忽略大的刺痛快步乃至小跑上前,却不再只是于沈雁清的旁停,而是一路跑主院里。
沈雁清目视着纪榛的背影屋,微微地拧了拧眉,到主厢房时正见对方在翻箱倒柜寻着什么,难得有几分不解。
纪榛从柜底里搬个小箱,又走到镜台边,拉开了匣,里躺着沈家的传家粉玉和他视若珍宝的彩绳。
他静立许久,把粉玉一并放箱里,可凝视着彩绳却不禁。
江南之行远去三载,那是可供他回忆的唯一一好。
梦醒无痕,可这四年却是真切存在的,只当留个念想。
纪榛颤抖着把彩绳到腕上,这才抱着箱看向烛影里的沈雁清,张了张,语泪先。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装模作样停来等老婆):嗯?老婆跑得还快!
第31章
主厢房里安静得似能听见烛火的燃烧声。
纪榛把木箱搁在案桌上,打开了,当着沈雁清的面将里的东西一件件拿来:一小缕用红绳绑着的乌发、一无华的玉簪、一条素雅的腰带、一罐见底的雪膏
大多数是沈雁清不要了的旧,纪榛却像收集稀世之珍一般偷偷地藏了起来。
沈雁清静立着看摆了半张桌的件,有诧异、有困惑,又骤生几分难安,垂在侧的指节半蜷。
纪榛拿最底工巧的铁盒,盒里躺着一朵涂了油的红牡丹,是当年沈雁清被钦为状元后游街于上掷给他的——这便是他与沈雁清的开端。
艳依然,是人非。始于何,断于何。
纪榛把牡丹也放在桌上,几次吞咽后才得以声,“这些都是你送我的”顿了顿,缓缓摇,“又或者是我向你讨来的,如今一件不落地还给你。”
沈雁清瞳孔微闪。
纪榛抿了抿,指着粉玉,“这个,是你们沈家的传家玉石。我知不论是你还是你母亲,都从未觉得我是沈家的儿媳,给我也不过只是因我撒泼耍赖,又畏惧纪家会为难沈家。现在不用担心了,没有人会迫你们。不是我的,我不要了。”
他生怕一停来就只懂得掉泪,也不敢去看沈雁清的神,急忙往说:“这缕发是我趁着你睡着时偷偷剪的,我听府里的老人说,夫妻结发便能恩到白首,所以我把我跟你的发缠在一块儿。你若嫌晦气,烧了便是。”
沈雁清沉唤:“纪榛”
“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纪榛痛苦地抬了手,“我还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说。”
他终敢看向沈雁清,月影烛光里,对方一贯的如松如鹤,令人心醉神驰,目光悠悠地落到他的腕上。
白腕着缤纷的彩绳。
纪榛担心沈雁清以为他只是说些虚言,手一缩,凝噎,“不值钱的”
连这个也不给他留吗?
罢了,别无端让沈雁清觉着他说一一。纪榛狠了狠心,将彩绳也从腕上扯了来,手山芋一般丢到桌面,哽咽:“好吧,这个也还给你。”
沈雁清的眉彻底布满愁云雾雨。
这便是纪榛想说的?他倒是想听听纪榛还能说些什么来。
“那日你说我没有资格与你提和离,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有理,确实是我无理取闹在先。所以所以我可以写一封休书,你只需盖个指印即可。”
纪榛泪珠盘旋不落,喋喋:“我知你与易执相识多年,你二人十分投契,无话不谈,母亲也意他。等你休了我后,我定会和他说明这些年皆是我迫你,你对我无半分意,他大人有大量,会谅你的。”
“沈雁清,我不知纪家的事与你有几分系,可事发至今,你半句实话也不肯同我讲,想必你也并不在乎我究竟是何想法,你一定觉着我很好骗吧。我没有哥哥那么本事,也斗不过你,所以就算你欺瞒再多我也无可奈何,我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
“至于你想杀我,就当我自作多咎由自取。我亦困了你四年,不想追究了,都一笔勾销。”
言至末尾,气断声吞,“事到如今,望你签了休书,解了婚契,往后嫁娶自由,再无瓜葛。”
沈雁清听着纪榛一字字一句句,肺腑里沉闷得似堆积了座座山川。
他并非不想试图和纪榛言明——可那日在紫云楼前,他听到的却是纪榛以死相也要远去。
纪榛离府的这三日,人人都在劝他莫要追踪到底。吉安说蒋蕴玉与纪榛才是金玉良缘、易执他与纪榛有缘无份,而今,就连裕和对他死心塌地的纪榛亦不惜被休也要与他断舍意,乃至愿替他安排新的姻缘。
好一个婚娶自由、再无瓜葛。
他从不知纪榛这样大方识。
沈雁清骨节得微响,音冰冷,“休书之后呢?”
纪榛如鲠在,“你若肯大发慈悲救我兄狱,我会与他前去漠北,再不掺和朝堂之事,绝不会再现于你前惹你厌烦。”
“漠北?”沈雁清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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