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纪榛并不属于若磐石之人。
他想给沈雁清用药,却被对方识破,偷不成蚀把米,悔不当初。
正如沈雁清所言,他是咎由自取,他不求沈雁清帮他,可至少不要拦着他向旁人求救。
纪榛前被泪糊得朦胧,意识亦如同放蒸炉里被闷得所剩无几,他瞧不见沈雁清神的转变,一心想要逃这扇阻止他自救的大门。
他顾不得别的,甚至一把推开沈雁清。脚虾一般往前迈了两步,手刚碰到门闩,就迫不及待地喑哑喊:“吉安,备车”
他忘记了来此之前特地将所有仆都支走,吉安自然也未能听见他的呼救。
纪榛费力地拉开门闩,还未将门打开,忽有一只大掌从背后扣住他双手的手腕往后扭转,用的力气极重,他砰的一声整个人都撞在了门上。
沈雁清将纪榛皓白的腕反扭在后腰,锁住,并没有意识到说话时的语气有多么冷沉,“找谁?”
纪榛被压在门板,动弹不得。他脸上漉漉,已经分不清的是汗还是泪,只觉着自己就快要被焚烧的火苗折腾疯了。
只要能早离开这里,少受些煎熬,他没什么答不得的。
纪榛艰难回:“找,小茉莉”
芙蓉香是小茉莉给他的,定知晓如何叫他免于痛苦。
可他回答过后,沈雁清竟还不肯松开他,又缓缓地冷声说:“你既沈府,自与我沈家息息相关,屡次风月之地,有辱我沈家门楣。”
沈家家世代代清白,养来的后代个个的正人君。到了沈雁清这一辈,更是松风月,除非有公务在,否则半步不踏锦盈阵,了名的清白世家。
纪榛为沈雁清的男妻,当然要夫唱妻随,遵守沈家森严规矩。
可凡事皆有例外,难不成要纪榛活受尽油煎火燎之苦也得恪守家法吗?
纪榛被得没有办法,哭着哀声:“我从后门走,蒙着脸去总成了吧,这样,定不会丢了你沈大人的脸。”
竟是不惜蒙面也要离开这里去找别人。
去了之后些什么,尽在不言。
沈雁清与纪榛成婚是无奈之举,纪榛若与旁人有染,正是休妻的大好机会。他本该毫不迟疑地放纪榛离开,可及纪榛的神态,掌的力度却愈收愈。
从他的视线看去,纪榛似炉里一块蒸蒸冒着气的糯糕。他的妻衣冠凌,乌发溟溟,双颊红,睫上挂着的雾,因为难耐咬着饱满的,咬一个小小的印,而只要开了这扇门,在外所有人都能瞧见纪榛如此态。
沈雁清险些扭断了纪榛一双腕。
纪榛痛叫声,“你松开我”
芙蓉香的香味更,满了一屋。这药只对饮药之人起作用,可沈雁清分明也觉得自己被影响了。
若不然,他怎么会不顾纪榛的挣扎将人丢到了榻上?
纪榛摔得昏脑胀,以为沈雁清还在介怀他去黄莺楼会败坏门风,一积攒了些气力就要往床爬,却被对方握住脚腕往后拖,彻底地将他钉在了床榻上。
“沈雁清,”纪榛痛苦地半蜷着躯,忍不住哭声,“我都答应你蒙脸了,你究竟还要如何?”
“这话该我问你。”
沈雁清近他,一桩桩指责他的罪过,“意图给我药,是为不义,以妇之再三柳陌衢,是为不忠,事迹败却毫无悔改之心,是为不正。纪榛,你不义不忠不正,如今不过是自恶果,受着吧。”
纪榛本就临近崩溃边缘,听得沈雁清一声声责问,更是酸楚不堪。
他企图看清沈雁清的神,可泪太多,面前总是雾雾一片,沈雁清也只剩一个模糊的影。
他自知理亏,胡摇着脑袋,絮絮:“我是有错,等我解了药,再同你赔礼”
现在不是问责之时。
纪榛躺着,泪和汗顺着尾没衣领。他竭力攥住沈雁清前的衣,央求,“我真的好难受,求你,放我去吧。”
“去黄莺楼找别人?”
纪榛急忙忙颔首。
他以为沈雁清松了,岂知对方又:“我不要你,他们就肯要你吗?”
纪榛脑轰的一声,因如此轻蔑的言论羞恼得浑发抖。他重重地咬了,用疼痛保持片刻清醒,哽咽着反驳:“他们都喜我,每次我去他们都兴极了”
“喜你?”沈雁清凝视着前意识不清却又神定的纪榛,许是芙蓉香所致,竟让他一再说嘲之语,“是喜你徒有,还是喜你挥金如土,亦或者你的显贵家世,他们为了讨好你而诳骗你,也就你信以为真。”
纪榛这是真恼了,睁着一双烧红的睛,怒:“你又不知我与他们的谊,怎知他们不是真心喜我?”
这是二人成婚以来纪榛第一回在沈雁清面前爪,不至于挠伤人,但也让沈雁清不悦。他未细思,更难听的话已然袭向纪榛,“你有哪一值得人喜?”
纪榛震住,哑然失声,眨一眨睛,泪而落。
沈雁清亦讶异自己会说如此令人难堪之言,脸沉寂。
自幼父母教导他要克己复礼,学堂的先生亦赞他年少便懂得喜怒不显于之。他是众人温文尔雅的谦谦君,是天于大殿上钦的志节行芳的新科状元,二十载循规蹈矩、严气正,偏偏在面对纪榛之时总不受控制地将玉洁松贞抛诸脑后。
在纪榛婚之前,沈雁清其实对纪榛是有几分欣赏的,无关,只是单纯地觉着悦目娱心。
街游行,明媚的少年兴采烈接了他抛的牡丹。
诗会酒宴,喝得醉朦胧的糊涂虫躲在树后窥探他。
这些他都没忘。
倘若纪榛不仗着家世执意嫁给他,尚能在他心留一丝纯,何至于自讨苦吃。
沈雁清凝望着被芙蓉香磨得狼狈万状的纪榛。
一个一技无成、不学无术、空有的草包,又被家里得太气、太任,以至于活到十七的年岁还这样不知世故。
沈雁清从未想过自己的眷侣会是这副模样。
纪榛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他心天真纯良、坦率直,可这世间拥有这般特的人有千千万万个,这样一好是远远不够的,至少在沈雁清看来是如此。
纪榛已经失了神志,淌来的汗将床褥打。
他微张着,既渴望着什么,却又青涩地不知如何解渴,不自觉地蹭着近在咫尺的沈雁清。
“嗯,”纪榛边哭边自暴自弃地,“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值得人喜”
他将漉漉的脸埋到沈雁清的膛,整个人都在抖,糊不清说:“你也,不喜我。”
就算他再怎么卖俏讨好,沈雁清也不会多看他一,只会觉得他手段卑劣不堪。
原来真心喜一个人能低微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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