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多。
三日后的酒宴,瞻明仙主还是纡尊降贵地来了。凤怀月并不知余回在六合山的遭遇,他特意换上了一漂亮的新衣,整个人亮闪闪地坐在光,腰杆直,等着司危来同自己说话。
结果坐得都发麻,也没能等到,于是转过,纳闷地看着不远树站着的人。
余回:“你就作吧。”
司危不屑:“本座是来赴宴的,又不是来找他的。”
凤怀月闻言,“蹭”一就站了起来,提着繁复衣摆气势汹汹走到树:“你再说一遍?”
司危皱眉:“你让本座说,本座就要说吗?”
余回帮忙重复:“他说他是来赴宴的,不是来找你的。”
凤怀月气:“我要他自己说!”
司危倨傲:“本座是来赴宴的。”
余回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后半句。
行吧,知你就只有这息。
三百年前的事, 和三百年前的酒。凤怀月仰饮一杯,个滋味不可言说,但好在昔年旧人都在,新的故事总也未完。他:“此番回去之后, 我再酿两坛新的酒送去金蟾城。”
那座自己曾经去过无数次的城, 理应熟悉得很,现在却想不来哪怕半个角落。凤怀月稍稍觉得有些遗憾, 余回却:“忘了也好, 忘了之后, 于你而言,那就是一座全新的城, 岂不是更好玩。”
“也对。”凤怀月是最不擅伤悲秋的,没喝两杯酒,就将失忆的事抛到了脑后,砸吧了一嘴:“早知晚上有酒, 就该将那筐酸李留。”
“走。”余回拉着他站起来, “现在去寻一海上夜市,应当还能买些酒的盐津果。”
逛夜市这事, 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凤怀月拍拍衣襟,准备去船舱里叫上司危, 彭循与宋问却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余回问:“赶得上气不接气,是遇到贼了, 还是被抢了?”
宋问:“这一带贩卖鲜果的黑心商人, 是一群无足鸟。”
凤怀月与彭循一样满雾, 无足鸟是什么?
“是本该死在海都的人。”司危从船舱来, 问, “人数多少?”
“本来只有零散四五人,后来我们两个又到附近海域搜了一圈,发现数量远不止于此,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宋问,“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要安心鲜果生意的。”
凤怀月再度话,能不能先说一,什么叫“本该死在海都的人”?
“海都虽说听起来是一片完全自由的法外之地,但也是有死囚的。”余回解释,“他们或者是在争斗落败的一方,又或者是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总之都被关了秃鹫山的天坑。”
“秃鹫山?”
“那是一座由无数凶禽包围着的矮山。”余回,“被丢天坑的人,大多会被禽鸟活活分,倘若想要保住命,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沉海底,去搬运木料。”
“什么木料?”
“制造黑木商船的木料。”
那些大的圆木在被砍伐来之后,必须先捆绑沉漆黑海底,等到全变成木之后,才能被运往船坞。但木沉海容易,想要将之捞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宋问:“除了木本的重量,海底的藤妖与怨灵也会附在那些木上,他们会吞噬掉所有试图靠近的工匠。”
这有去无回的断活没几个正常人愿意,所以船坞老板们便想到了从天坑里找劳力。他们会用绳索将死囚们像一样串起来,随后一起放海,驱使他们去捞木。海底寒刺骨,这些人的双时间陷在冰冷的沙里,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前提,十有八九会被冻坏。
“而他们捞木的酬劳,就是所谓‘自由’。”宋问,“船坞的主人在得到圆木后,就会将这一批废掉的劳力丢向海,偶尔会想起来替他们解开绳索,但绝大多数时间是想不起来的,他们会被那条绳索串着,互相牵制,一起挣扎,直到最后沉海底。”
凤怀月问:“解开绳索,丢海里,就能活吗?”
“大概能活一半吧,那附近有一座小岛,假如能游到岛上,就有活路。”余回,“听说那座岛上的居民,十个有八个都会给人截肢。他们会帮忙截去死囚们冻坏的双,替他们装上木肢。”
“不要报酬?那些死囚犯理应无分文才是。”
“报酬就是截来的双,剔去血,只取白骨晾。会有专门的商贩价沿途收取,贩至南洋,炼制邪。”
就是这么一条严密,暴利,又诡异血腥的生意链,而那些被砍去双的死囚,既回不了修真界,又去不了海都,就只有年复一年地漂在海上,住在船里,像没有脚的,永远也无法落地的鸟儿。
凤怀月:“原来是这么个无足鸟。”
余回:“这群人原本就不是善茬,遭遇此劫后,大彻大悟的少,越发疯的多,十个里至少有八个都成了海盗,对来往商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凤怀月问:“所以白天卖我李的那个大叔,也是无足鸟?”
“是。”宋问,“卖李应当只是他们的伪装,伪装成货船,一来方便在各个海域之间窜,打探消息,寻找,二来也不会过分引来仙督府的注意。”
“我们这一路过来,风平浪静,并没有听到有海盗没。”凤怀月,“李烂了都没找到,这一带来往的商船都这么瘦?”
“不应该。”余回摇,“这条航路大多是走玉与丝绸,还有一分灵石与药草,理来说都是值钱货,仙督府的巡逻船只也是正常数量,不至于严密到使他们无从手。”
“但他们是很缺钱的。”宋问,“为了三枚玉币和一筐李,那些人险些将我们推海里。刚开始我没想明白,他们抢来的钱都去了哪儿,何至于抠门至此,后来在推搡闻到臭气,才发现几乎所有人的都在脓血。”
被海底怨灵咬伤的,寻常大夫是治不好的,只能无穷无尽地吃那些昂贵的灵药,没有药,伤就会一直朝上溃烂。凤怀月叹气:“倘若在登上海都之前,他们能窥得自己往后的命运,应当死都不会再往前迈一步了。”
“明日先去周围探探正常商船的状况。”余回,“现在天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凤怀月听了这悲惨恐怖鬼故事,也没心再吃盐津果酒,回到船舱之后,他给自己了盆乎乎的泡脚,问:“你今晚要睡在哪里?”
司危单手撑着脑袋,坐在桌边:“擒故纵,好问题。”
“谁要擒你了。”凤怀月从床上捡了个靠枕丢他,“去。”
司危自然不肯去,不仅不去,还大步过来挤坐在他边:“说说看,方才余回又是怎么挑拨离间的?”
凤怀月问:“当年我为什么要拆你的六合山大殿?”
司危:“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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