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刀刻的方向?
姜雪宁发现自己竟没怎么注意到,估摸是谢危去打猎时留的。
这人倒是心思缜密。
而且对刀琴、剑书两人的本事很有信心。
一开始不刻,是怕追兵也发现踪迹;但翻过两座山之后再刻,刀琴剑书多半已经解决了难题,而且必定不会放弃寻找他们。
那么他们自然可以发现留的记号。
再顺着记号找到他们,也就顺理成章。
倘若没有那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雪的话,他们脱困的时间或许还要早上一些。
大夫已经号过了脉,:“我说什么,就是睡着了,受了些寒,虚罢了。姑娘,您没事,我给开个方温养温养就好,要的还是吃饱穿。”
小宝:“那就好。”
大夫起来就要去写方。
姜雪宁眉微皱,却是问:“大夫,您方才是看了谢危再过来的?”
大夫听她直呼谢危之名,愣了一。
但也没在意,回答:“对。”
姜雪宁目光便闪烁了一,笑着:“他服五石散,况还好么?”
这话里其实是有险境的。
因为她本没有亲看见谢危服药,以前也不曾有过此类听闻,却偏不据此发问,反将这话说得稀松平常,好像她乃是知的人一样,一般人不会对此起疑心。
这大夫理说也不该听来。
可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竟然向姜雪宁看了一,好像是察觉什么来,竟然:“姑娘不必担心。五石散又名寒散,本是张仲景写了治病救人的方,只是如今王公贵族颇好此,再加此本也毒大过药,倒使得此贻害无穷。不过谢先生也就吃了这么一贴,绝境之,用以起,问题倒不太大,也不至成瘾。”
姜雪宁顿时一怔。
那大夫却是一笑,:“谢先生难得行险,这么一回篓,老朽绝对竭心尽力,把他给您治得好好的。只不过心病难治,还要请姑娘多劳了。”
给她治?
请她多劳?
姜雪宁没反应过来。
那大夫却已经写好了方,给小宝,自了门去。离开这边之后,便上了回廊,一路转去东厢,在外听见几缕琴音,时断时续,似乎贴切着抚琴人有些游移飘忽的心。
刀琴剑书不知怎么,都在外候着。
他一来,两人几乎同时回看他。
刀琴立在原地。
剑书走过来问:“老周,怎么样?”
周岐黄也是天教人,背着药箱的骨虽然老迈,却还透着几分健朗,隻笑起来:“醒了。”
又朝屋里一指:“在弹琴?”
剑书了,但还是走上前去叩门,隻禀一声:“老周来了,说宁二姑娘已经醒了。”
琴音便戛然而止。
谢危还透着一分沙哑的清淡声音响起:“请人来。”
周岐黄这才走了去。
屋窗关着,窗纸却通明一片,炕桌上置了一张炕几,上斜斜搁着一张琴。
谢危便坐在琴旁边。
雪白的衣袍从边上坠来,散发搭在微敞凌的衣襟前,清隽之余倒似乎有些落拓不羁的姿态。因雪里行走多时,上侵不少寒气,此刻搭了一条绒毯,一屈起,一手支着。
人来,他没抬看,隻问:“醒了?”
周岐黄则略略躬:“去得正巧,人刚睡醒,也就是虚乏了些,没有大问题。”
谢危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又问:“她问了什么吗?”
周岐黄悄悄抬眸打量他,心里也跟着打鼓,小声:“问了您服五石散的事。”
琴弦在震颤,不过被他手指压着,并未发声响。
可他却仿佛能听到那声音在他心响起。
谢危停顿了片刻,才问:“还有呢?”
周岐黄额上的冷汗顿时冒了来,簌簌往落,手也不由抖了一抖,竭力回忆发现那位姜二姑娘也就问了两句,实在想不别的了。
可谢先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无意间踏了什么修罗场,战战兢兢、哆嗦着:“就、就没问别的了。”
“……”
压着那弦的手指,静止不动。
然后慢慢放开了。
谢危过了一会儿才:“知了,你去吧。”
周岐黄这才如蒙大赦,赶退了来。
谢危却在他走后,静坐了良久。
有一心绪顺着指尖爬上来。
他回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它,像一滴打了他,却若有若无地游移,漂浮,难以捕捉摸,分明微小若尘埃,却总使人为之牵扯心怀。
白瓷缸里养了几隻金鱼,也跟被这空寂影响了似的,静静地停住不动。
谢危轻轻伸手,想朝琴弦搭去,可手指才一抬,又慢慢收了回来,只是看着那琴弦。
直到外传来动静。
是某人气里藏着不满的声音:“别跟我说你们先生睡了,本姑娘有话必得当面问个清楚!”
鱼缸里的鱼一游了开。
漂亮的鱼尾摆动,溅起一些。
谢危手指轻轻颤了,心绪里游丝似浮动的那粒微尘,就这样落了来,抿了一,笑意却还是浮起来几分,透过窗纸的日光映他底,剔透得像是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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