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自然是离开的那个。
回了房后,她便在书案前上了一盏灯,取一卷《诗经》来,想为明日上学提前些准备。毕竟上一世她学业方面惨不忍睹,这一世却要老老实实在谢危底待半年,想糊过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可想是一回事,是另一回事。
书就放在前,被旁边的灯盏明晃晃地照着,然而每个字落在书上都跟满地爬的蚂蚁似的,搅得她心烦意,竟是一个字也看不去。
一时想到勇毅侯府遭难的事,一时又想到玉如意背后那大逆不的谶语,末了又是方妙说的那三百义童冢的……
全在脑海里面错闪动。
姜雪宁隻觉得疼裂,把书扔了躺到床榻上想睡,可又睡不着,睁着睛愣是熬到了半夜,也不知什么时辰才睡过去。
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面竟是一片血,一片雪,刀剑落,三百个孩童惊恐绝望的哭声与惨嚎,响在纷飞飘扬的大雪里,掺凄冷呜咽的北风,传得很远很远……
她一晃神再看,谢危立那片尸山上注视着她。
次日起来,姜雪宁青黑一片。
端来伺候她梳洗的女都吓了一。
她却默不作声,对着妆镜,蘸了脂粉,一一仔细地把周的憔悴都遮了,待从屋走去时,又是容光焕发,叫人看不破绽。
今日是正式上学,上午是两堂课。
卯正到辰正是第一堂,一共一个时辰,跟着翰林院侍讲赵彦宏学《诗经》;辰正二刻到巳正二刻是第二堂,也是一个时辰,跟着太少师谢危学琴。
所以早上先来的是赵彦宏。
这位先生也是四五十岁的龄了,在翰林院算是治学那一派,与朝堂政局并不如何,可却是学了一趋炎附势的好本事。
姜雪宁早知他与其他两位先生一般看不起女。
可今日真正跟着他读了一回书才知:原来就算连看不起女,也是要分等级的。
《诗经》分为《风》《雅》《颂》三,第一课学的便是《国风?周南》里的名篇《关雎》,要求熟读成诵,可赵彦宏光是教她们读,说这首诗大是围绕什么而写,却偏不给众人解释每一句诗是什么意思——
死记背。
众人虽然都是遴选上来的伴读,可也不是每个人这方面的学识都十分优秀,也有参差不齐的地方。所以姜雪宁斗胆问了“参差荇菜,左右芼之”里那个“芼”字是什么意思。
岂料赵彦宏脸一变,竟责斥她:“昨日开学讲演时便代过了要回去温书,如今学堂上岂是你能随便问的?这都不知读什么书!”
姜雪宁一气梗住上不去不来。
心里隻骂:师者传授业解惑,本若什么都知便先砍了你的狗还他妈要你作甚!
只是尊师重,毕竟是压在上的一梁。
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坐了来。
若仅仅是这般倒也罢了,毕竟或许这狗的赵彦宏就是这德,对谁都这样。
可谁想到在人背诵诗文的时候,他叫了萧姝起来,听她背诵完之后,大加讚叹,竟殷勤地主动问:“这最后一小节里‘左右芼之’一句里的‘芼’字,向来比较生僻,但若想理解它的意思,只需与前面的连起来想……”
萧姝冷淡:“先生,我知。”
赵彦宏愣了一愣,有些尴尬,一刻便遮掩了过去,:“哦,哦,知便好,知便好。不愧是萧氏贵女,学识实在过人,有你为公主殿伴读,老朽便可放心了。”
众人都觉一言难尽。
坐在前排正的沈芷衣更是皱起了眉。
姜雪宁朝前面看了一便知,这赵彦宏迂腐酸儒一个,只怕用不着她去打小报告,也在沈芷衣那边挂上名了,只是不知沈芷衣是不是能忍他。
课还没讲到辰正,赵彦宏便停了来,坐到一旁喝茶去了,隻叫她们自己看书。等旁边的铜漏报过时,他便摆好架势受了大家行的礼,把案上的书一卷,大摇大摆地去了。
谢危来时跟他撞个正着。
赵彦宏吃了一惊:“谢大人辰正二刻的课,怎这般早就来了?”
谢危今日心颇坏,外风大,所以披了件天青的鹤氅,斜抱着一张装在玄黑琴里的琴,在奉宸殿的台阶站定,听赵彦宏这般说,眉便暗自一皱。
只是这般细微的神也不易被人察觉。
他淡声笑:“初次讲学教琴,不敢懈怠,为防万一,多作准备,所以来得早些。”
“原来如此。”赵彦宏实觉得他小题大,连特意编的那本书都没什么必要,可谢危毕竟是官一级压死人,远不是他们这样的闲职能比,所以隻,“谢先生果然一丝不苟,老朽惭愧。如此便不误您时辰了。”
他拱手拜别。
谢危抱着琴不好还礼,隻向着他略一欠。
这时两人一个从台阶上来,一个从台阶上去。
姜雪宁坐的位置本就靠近殿门,几乎将这一番对话听了个正着,原本因为上一堂课结束才放松来的,顿时又僵起来。
随即一影落在了她书案上。
是谢危款步从殿外走来,从她书案旁边经过。
本站开启了加密功能,部分浏览器不显示第二页 请更换手机默认浏览器或者谷歌浏览器!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