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相传的故事往往与真相相去甚远,殷承玉并不尽信,叫他十分在意的一是:山寨的二当家,名叫贺山。
他提笔写贺山的名字,接着又在贺山旁边写了薛红缨以及应红雪二人的名字。
薛红缨。
应红雪。
殷承玉默念这两人的名字,倏尔了些笑容。
薛红缨倒过来念,不正是应红雪?
若赵霖查到的消息没错,这红英军里的应红雪,或许就是薛恕失散的。
单单看薛红缨所之事,殷承玉便觉得这弟俩行事作风有七八分相似。
打骨里就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不过要一步确认,还得薛恕亲自去看看。
弟二人失散时,薛恕已经十四岁,薛红缨比他大了三岁左右,容貌就算有变化,也当能认得来。
殷承玉思索许久,才收起了信件,召了薛恕过来。
薛恕刚练完武,听见殿召他,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过来了。
他发束起,未任何冠饰。一耐脏的玄黑劲装,脚上蹬着军靴,鞋底的钉踏在地面上,发沉闷声响。初见时青涩的少年气,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蜕变成了成熟男人的锋锐和野。
先前殷承玉还未觉,可现在越看,越觉得他与上一世相似。
只不过上一世的薛恕锋芒外,谁靠近都要割得一伤。如今的薛恕却学会了收敛锋芒,像收鞘的利刃。
瞧在殷承玉里,倒是顺多了。
他快速打量了一番薛恕,很快收回了心思,说起了正事。
“孤先前听你提起失散的,便想着寻你来问问,可还想寻她的落?”
他忽然提起此事,薛恕诧异了一瞬,垂:“殿不必为我白费功夫了,鱼台大疫之后,我曾打探过徐家的消息。听说徐家在半路上遇到了山匪,一家人都被杀了。”
当年得知徐家人去楼空,不知所踪,他心痛苦的同时也松了一气。
鱼台宛若人间地狱,不论是不是自愿离开,都比留来好,至少能活来。
徐员外虽不是良,但并不柔弱,总会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些。
后来鱼台大疫平息,他将母亲的尸送去火化后,便四辗转打听徐员外一家的落。
想着若是在徐家过得好,他便自己离开。若是过得不好,他便带着一走。天南海北,总会有他们弟的容之。
然而他辗转打听了数月,得到的却是徐家数个月前遭遇山匪,满门被灭的消息。
灾年里,人人皆苦。徐家的遭遇没人同,反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些人说起来时眉飞舞,说死去的徐家人没人收敛,在路边暴尸近两月,尸腐烂生蛆,臭不可闻,只有野狗秃鹫啃。
薛恕照他们所说寻去时,尸早已经被官兵收敛火化。
他不知那些腐烂路边无人收敛的尸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便只能自欺欺人地安自己,一向聪明,没看到尸,许是逃了去。
这些年里,每提起,他从来隻说失散了,但心里其实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母亲去了,他只剩一个亲人。
若是连也不在了,他便是真正的无家可归、无可落之人。
薛恕垂着眸,神晦涩。
殷承玉一次见他如此,再观他神,便猜到了一些。
原本已经想好的话顿时便有些说不了。
他怕若一切只是个巧合,应红雪并不是薛红缨,薛恕会失望。
沉默良久,他叹了一气,到底还是没有瞒他:“早先孤让赵霖去查你的落,最近他查到了些消息,送了信回来。”他将袖的信拿来放在薛恕手:“你且自己看看。”
薛恕接过信件,快速翻阅完,晦暗的神逐渐转为讶异。
他抬眸看向殷承玉,声音有些哑:“应红雪……”
显然他也和殷承玉想到了一块去。
“孤不确定,所以得你自己去看看。”殷承玉看破他底忐忑,扶着他肩膀,手掌微微用力:“若真是你最好,若只是个巧合……”他顿了顿,方才语气淡淡:“孤总不会让你一个人。”
孤总不会让你一个人。
薛恕与他对视,心底暗迭起。
他已经一个人独行太久。
自鱼台来,得知徐家灭门的噩耗,他曾迷茫了许久。
天地之大,却没有他的容之。
他走过很多地方,在码上搬过货,也跟着杂耍艺人卖过艺。过赌坊打手,也落过草……然而所过之,人世闹纷杂,却不属于他。
他独自游离在外,寻不到归。
后来他想起了鱼台城里翩然而至的神祇。
想着,既然无可去,便朝着神所在的方向而去罢。
自此,他一路往望京去。
不再是漂泊无的旅人,而是朝圣之人。
他将全的希望和愿想寄托在了九重天的神祇上,他以为这辈自己都只能跪在淤泥里仰望冷月。
幸而上天眷顾,不可碰的神灵竟奔他而来。
“殿……”薛恕抓住肩上的手,极用力,连手背上都迸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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