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眠放轻脚步,在离魏枕风还剩一步之遥的地方停,轻声唤:“王爷?”
魏枕风没有回应。
他背靠凿来的石堆,脸庞向右侧垂着,膛随着他的呼轻轻起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一旁,上面现了不少浅浅的新痕,这应当是他今日劳作一整日留的。
赵眠没有心思多想,他的注意力全在魏枕风放有解药的上。
这也许是他拿到解药的唯一机会,也是他不杀魏枕风,魏枕风却因他而死的唯一机会。
赵眠定了定神,握了魏枕风送他的匕首。
刀刃鞘,夜泛着瘆人的寒光。
赵眠向前走了一步,朝着魏枕风毫不设防的脖颈,缓缓举起了匕首。
他即将用冰冷的刀刃贴上魏枕风的肤,然后在他震惊的注视拿到那唯一的解药,独自饮。再然后,看着魏枕风……去死么?
赵眠困惑和茫然。
他应该这么的,这是他的计划。
可是……
赵眠垂眸,静静望着熟睡的少年。
篝火映着魏枕风明显瘦削了的脸庞,廓竟然乎意料的清晰,是一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之间的畅,这大概是一个人生命之最好的年华。
是火光太朦胧晦暗的缘故么,他似乎能在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寻到几分北渊小王爷当年的风采。
赵眠凛如霜雪的脸上现了一丝计划之外的裂痕。
那年,两人在宴上重逢,少年大大方方地向他歉,眉宇间的傲气怎么藏都藏不住。
后来,北渊灭西夏。整个少年时期,他在南靖皇饱读圣贤之书,学习治国理政之;北渊小王爷却凌跃于他国国土之上,玩尽谋谋,凭栏月刀,在漫漫黄沙横枪纵。
六年来,每每在朝堂之上听到“魏枕风”三字,赵眠都会想起一双清澈自由的睛,还有那懒懒倚着风的少年。
为男儿,他也曾经向往过北渊小王爷那般纵横四国,快意恩仇的生活。
此间少年,即便是死,也应当是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万华梦荒诞的游戏里,死在一个并不想杀他之人的手上。
赵眠突然很想念父皇和丞相,若这两人此刻在他边,又会让他如何抉择。
毋庸置疑,丞相定然会果断决绝地弃了魏枕风,全须全尾地保住他。他会站在他后,握住他手持匕首的手,告诉他:“拿稳,给他一个痛快。”
而父皇,他那个心得像糯米糕的父皇,大概会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到哐哐撞大墙,最后双通红地拉着他的手,艰难启齿:“要不眠眠,咱们就当是被狗咬了一?毕竟,那是一条人命诶。你看魏枕风也没有自己吃解药啊……”
赵眠兀自轻笑声。
无论这些年他表现得有多像丞相,无论他多么努力地伪装,也许在骨里,他永远都是最像父皇的孩。
他必须承认,他不想,他不希望,他不要魏枕风死在自己手上。
他很想和魏枕风一起活去。
……罢了。
赵眠力气渐渐松懈,握着匕首的手正要垂落之时,手腕骤不及防地被抓住了。
魏枕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四周的寒意在他睁的一瞬间陡然直。
赵眠大脑短暂地空白片刻,但他立即冷静了来:“你醒了。”
魏枕风没有看赵眠,而是盯着温泉里两人的倒影。
两人隔着面对望。
里的赵眠拿着他送的匕首,刀锋正对着他的脖颈,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可以在他毫不设防的睡梦取走他的命。
魏枕风很慢,很慢地将视线从的赵眠上移到他本人上。然后,他站起,从赵眠可以俯视的度到他不得不仰视的度,目光牢牢锁在他上,锐利得好似要将他的戳破。
少年上的气势和赵眠熟知的完全不一样,赵眠不由地结轻轻一。
魏枕风表现得彬彬有礼,声音却冷得彻骨,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能给我一个解释么,太殿。”
赵眠愣愣的,艰难地发声音:“我……”
魏枕风追问:“想杀了我?”
赵眠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无法否认,他的确想过,但也仅仅是想过而已。
赵眠的沉默在魏枕风看来即是默认。
魏枕风手上蓦地一用力,将赵眠拉近:“怎么能这么狠心啊,”魏枕风一回被气到失态的地步,也是一回叫他的名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赵眠。”
赵眠被少年抓得生疼,他觉自己的手腕快断了,匕首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赵眠作镇定:“士可杀,不可辱。我不想让自己陷被人任意摆布的境地。”
魏枕风气极反笑:“你最好搞清楚一,让你落到如今地步的不是我。你一傲骨我没意见,但你应该去找万华梦,而不是我。”他的语气轻蔑,像裹着一层冰刃,“你现在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只会让你看起来像个除了发脾气什么都不会的废。”
被戳到痛似的,赵眠彻底被激怒了,违心的话语脱而:“宁可杀你,不可辱我——你是生是死,与我何!”
魏枕风眸微缩,神极其陌生。赵眠和魏枕风六岁相识,十八岁重逢,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魏枕风如此冷的一面,他竟……竟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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