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 - 第98

    元策：“不过殿若是不急，不如一用过膳再谈正事，我倒无妨，但饿了。”姜稚衣斜着珠看向元策。她何时说过她饿了！齐延：“那便如此。”“殿请。”元策伸手一引，将齐延引至帐条案，请他落座。姜稚衣跟着元策到了齐延对面，在元策边捱着他坐。很快有士兵来送膳，端来三盘羊馅儿的饺饵，分别摆到三人跟前。姜稚衣看着面前的饺饵目光一凝。自从母亲过世后，她就不吃饺饵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年除夕，她在夹起一只饺饵的时候，从家里嬷嬷嘴里听见了母亲自尽的消息。从此后，她的饭桌上再没有现过饺饵，连过年也不吃。因为看到饺饵就会想起那一天，就会觉到坏消息降临的窒息。不过她只与元策过了一次年，那次的年夜饭还是她和宝嘉阿姊准备的，元策好像不知她这个忌。姜稚衣顿住的时候，齐延也是目光一滞，看了对面姜稚衣微变的神，又看元策并未在意，抬问士兵：“你们不知郡主不吃饺饵？”元策缓缓抬起来看向齐延，又缓缓偏过，看了姜稚衣。姜稚衣惊讶地看了对面的齐延, 一转对上元策看过来的复杂神，百难辩地张了张嘴。她同四皇当真许多年没来往了，尤其是他婉拒与她的婚事之后，这几年两人只在宴上见过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面, 隔着老远连视线都不会对上一, 即便狭路相逢，也是像今日这般她说一句“见过四殿”, 他回一句“不必多礼”。……她哪里知四皇还记着她的忌。看姜稚衣神变幻, 元策忽然记起些细枝末节，去年冬姜稚衣在公主府醉酒那日, 与他念叨小时候的旧事——“我一个人坐在饭堂, 看着婢女把桌上的菜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我终于有饿了, 就夹了一只饺饵吃，这个时候，家里的嬷嬷突然急匆匆跑过来告诉我，我娘服毒自尽了……”元策目光一闪，看向她面前那盘饺饵, 刚要伸手去挪。姜稚衣飞快摇了摇：“……没有，我没有不吃饺饵。”元策：“不想吃勉什么——”齐延：“不想吃不需要勉——”两男声齐齐响起又齐齐停住, 姜稚衣蓦地一低，看见元策和齐延同时伸手向她面前这盘饺饵，一人住一边盘沿，将它端了起来。两只手带着一盘饺饵静止在了半空。元策和齐延对视了一。明明外的雷雨已经停了许久，却忽然轰隆一声。姜稚衣僵地看着两人，原来当初她和裴雪青一起去找元策问罪的时候, 元策是这样的心……看两人手里那盘饺饵连气都不敢冒了，姜稚衣缓缓伸手去，试探着住了另一边的盘沿：“不是，不勉，我真想吃吃看……”两人偏看向姜稚衣。姜稚衣对齐延说：“多谢殿关心，但人是会变的，我如今已和从前不一样了。”齐延神微微一滞，慢慢松开盘，垂了手。元策直直看着姜稚衣，想起了她在杏留的那封信。姜稚衣又转向元策，轻声：“你也快撒手了。”“撒手你端得动？”元策将那一大盘饺饵端了回去。姜稚衣看向回到面前的饺饵，看了会儿，执起筷轻轻夹起一只，放到。那些旧事随着战火过去了，她好像真的不害怕吃饺饵了。姜稚衣将饺饵放嘴里咬了一，觉得味尚可，甚至多年未吃竟有些想念，咀嚼着咽了去，吃完一只又夹起一只。元策看了她一会儿，放心低吃起自己那盘饺饵，一嘴一个吃了半盘，忽然被扯了衣袖。“嗯？”元策偏过去。“这真是勉了，”姜稚衣指指面前还剩大半的饺饵，她不像他们刚打完仗饥辘辘，本也不太饿，“你们营里这饺饵个也太大，馅儿也太实了……”“那就来勉我？”元策嘴上说着不愿的话，嘴角却勾着笑。“……浪费可惜，总不能勉客人。”元策看了看对面的客人，笑着端过姜稚衣的盘，拿筷将剩的饺饵扫了自己盘。齐延看了元策的盘一，垂睫，低吃起自己的饺饵。等用过消夜，姜稚衣让元策专心谈军务，回了自己那间营帐。惊蛰已经在里为她铺好被褥，也在角角落落撒过了防虫蛇的香料。方才惊蛰就是因为在这儿忙碌才没去伺候她的吃，否则也不会有那一盘饺饵的事了。姜稚衣在营帐里梳洗完毕，让惊蛰注意着外，等四皇走了，她去找元策解释解释。

    惊蛰便守在外等，等了许久终于见四皇了主帐，可回一掀帘，却见姜稚衣在榻上歪着睡着了。本已是后半夜，也没剩多少时辰可歇，惊蛰犹豫了，便没有叫醒姜稚衣，上前给她盖好了被衾。另一边，元策远远看见姜稚衣那帐熄了一半的烛，知她已经睡，随意冲了个澡，也躺到榻上阖上了。四周静来，只剩夏夜雨后一声声虫鸣，耳边忽而回响起方才齐延临走留的话——“我与郡主孩提相识，只是盼她托付良人，过得安宁舒心，方才以为她选的这门亲事连自己不喜的都需要勉吃，所以多说了两句，既然是我误会，沈少将军切莫介怀。”“一将功成万骨枯，兵戈之无胜者，今夜钦差对沈少将军的恭喜，恕我无法苟同，同室cao戈，本是为将者的贪婪和上位者的过失，却要战士们血牺牲。沈少将军此番收复关，杏一战过后麾战士无一战亡，有赖于沈少将军用兵如神，我想沈少将军亦与我同心。愿从今往后，大烨将士的兵锋一致对外，愿今夜是我与沈少将军有生之年，京畿的大军与玄策军最后一次会师。”……渐渐发沉，一些遥远的、模糊的画面在前一幕幕闪过——雨夜，他拖着被打垮的躯趴在泥地里，看着面前两双军靴。“将军，卑职不能再与小公打去了，小公怕是扛不住了……”“他不是什么公，他是一个战士，战士倒去，等待他的就只有落的刀。元策，起来！”他忍住浑骨骼碎裂般的疼痛，抹掉嘴角的血，撑着地慢慢爬起来。面前的教等他摇摇晃晃站稳，继续招。他抬手格挡，一，两，很快又一次摔泥地里，痛呼声。父亲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准喊痛，不准哭，起来！”……画面一转，到了晴日闹的集市上，他着面，难得跟着父亲上街，好奇地四张望，在一间琳琅满目的玉摊前停了来。卖货郎笑着问他：“小公可是要买玉扳指？了这玉扳指，箭时手便不会疼了。”他挲着手指上新旧不一的伤痕，羡慕地看着各式各样的玉扳指，抬望向父亲。父亲却对卖货郎摆手：“他不需要，怕疼怎么得好箭。”他不能在外面叫他阿爹，只是唤他：“将军，我买一个，不行不行？”卖货郎也怂恿：“哎呀，将军，您是将军，当然不怕疼，可这小公才多大年纪！”父亲终于松了付了银钱，对他说：“若让我看见你箭时，我便扔了它，知吗？”他牢牢，回去之后只在不箭的时候才起这个玉扳指。教问他：“不箭为何要玉扳指？”他兴地说：“因为这是阿爹给我买的，阿爹也会怕我疼。”……画面又一转，到了血腥味郁的床榻，一盆盆清端来，又成了血被一盆盆端去。军医看着他后背可见骨的伤，震惊地问：“将军，小公怎会伤成这个样？”“他躲不开背后来的剑，当然会伤着。”“将军，小公尚且年幼，切莫cao之过急啊……”军医叹着气退了去，父亲坐在榻沿问他：“这一剑，可知痛？”他不敢说痛，抿着摇。“若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