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 - 第12

    “这一鞭真是‘飞直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一鞭真是、真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看元策的鞭越来越快，姜稚衣捧场捧得疲力竭，江郎才尽，上气不接气，上句不接句。不知姜稚衣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元策的影已经消失在密密匝匝的营帐之间。北风呼号，漫天纷飞碎雪，把人的心都冷了一半。姜稚衣秀致的眉蹙起，挫败地叹了气，慢吞吞朝前走去。到了元策的主帐边上，一看见帐门闭，帐外把守的士兵密不透风地围了大帐一整圈。……她又不是猛虎野兽，还能撕开个闯去，守个门也差不多了吧！姜稚衣重重踢了脚地上的碎雪。帐门从里掀开，穆新鸿迎面接着捧雪，心惊胆战低去，匆匆上前奉上一卷公文纸：“郡主，这是少将军命末将转给您的。”姜稚衣皱着眉瞟去一：“这什么？”“圣上得知您在京郊遇匪一事然大怒，因考虑到您的声誉不宜宣扬，便将此案给了少将军私查办，方才少将军审讯的人犯正是此前羁押的山匪，这便是那人犯的供状，少将军刚刚誊好的副本。”姜稚衣眉一松，眨了眨：“……所以他方才在刑房手如此之狠，原是在替我气？”“呃……”穆新鸿珠斜向大帐，隔着厚实的帐门应到一凉飕飕的风，不停蹄往说，“据那人犯供述，他们本非山匪，而是一伙专买卖的打手，当日是有人重金让他们假扮山匪，将您活掳到山上……”姜稚衣愣了愣，豁然开朗般望向大帐，喜慢慢爬上眉梢。难怪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一鞭鞭玩儿命似的发这么大火……“所以少将军的意思是，”穆新鸿小心抬起一丝，“这背后之人还未查清，郡主最近还是待在府里为好，免得再生血光之灾……”“行了行了，知了，”姜稚衣摆摆手，对着大帐抿一笑，“生着气还cao心我呢，你回去劝劝他，气大伤，我这便回府去，让他不必担心。”“好、好嘞。”穆新鸿迟疑着退了去。姜稚衣低抖开供状，看了纸上龙飞凤舞，一笔一划无不彰显着怒意的字迹，收着信一般心满意足了大营。日渐渐攀升，雪后的冷意消在金灿灿的日照里，正午时分，姜稚衣拿着那份一路上不知阅了几遍的供状，欣雀跃地回了瑶光阁。正迈着轻快脚步往院里走，忽听院墙传一瑟瑟发抖的女声：“夫人息怒，婢当真不知郡主去了哪里……”姜稚衣笑容一顿，站在院门外缓缓叠拢手供状，收了袖。院嘈嘈嚷嚷，听上去拥堵了男男女女许多人。一片混沌的人声，钟氏尖利压迫的声音响起：“一个个新来不久，倒是忠心护主得很……通通拉去掌嘴，看这些贱婢的嘴能到几时！”“舅母这是要在我院里掌谁的嘴？”姜稚衣一脚跨过了院门。院里一众跪伏在地的婢女蓦地抬起来。钟氏一惊之回过去，目光闪烁了，担惊受怕般抚着心迎上前来：“稚衣啊，你这是跑哪儿去了？你说你伤未好全，外又不太平，可是要急死舅……”姜稚衣悠悠一竖掌：“舅母慎言，大表哥尚在病，‘死’啊‘死’的，多不吉利。”钟氏嘴角一僵。“再说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我看外太平，倒是我院里——”姜稚衣转过，目光缓缓扫过钟氏后一大群护卫仆妇，“乌烟瘴气得很。”钟氏挤个笑来：“舅母正替你教人呢，早说分派个事嬷嬷来你院里，你又不要，宽纵得这些才越发不堪用，连自家主去了何都不知晓，真不知怎么当的差！”“是该好好教训——”姜稚衣垂看向跪了一地的婢女，“谁教你们的规矩，在我瑶光阁竟向个指手画脚的外人跪？”钟氏笑容一滞，满惊讶地看过去，不可置信般扬起了眉，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寒风料峭而过，素心腊梅枝的残雪抖抖擞擞掉落，整座院霎时静得落针可闻。一地的婢女低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打的谷雨和小满对视一，撑着膝盖就要爬起——“谁准你们起来了？！”钟氏边那柴姓嬷嬷突然厉声一喝，悄悄拍了拍钟氏的手背，像在提醒她什么，“看清楚谁才是这侯府当家的！夫人没说起，我看哪个敢动？”谷雨和小满哆嗦着重新跪了去。钟氏一气，缓缓直了腰板，眯看向姜稚衣。

    是啊，这丫边连用的人手都没有，个门都要偷偷摸摸，还在她跟前趾气扬些什么？捧祖宗似的捧了这丫这么多年，到来还是只养不熟的小白狼……要不是这小白狼不肯嫁给她儿，她儿如今怎会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当初就不该听信那什么巫蛊之术，合该直接将这丫绑了送到她儿床榻上去，再傲的骨也得给她儿生儿育女，洗脚穿衣！她今日就让她看清楚自己什么境，领教领教什么叫人在屋檐不得不低！钟氏端起架势横眉一扫，指指姜稚衣那群婢女的心：“看看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将你们主带坏成了什么样？连闺门礼法都不顾了，又是窗，又是翻墙，成天跑外边野去！”钟氏来回慢慢踱着步，说一句看一姜稚衣：“从前看你一介孤女可怜，对你多有宽容，不想竟纵得你这般德，若让外人知了去，没得说我这舅母教无方……为了郡主日后的声誉着想，从今儿起，舅母是不得不教教你了！”姜稚衣扬了扬眉看向钟氏。她这舅母，努力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在外博了“对外甥女视如亲女”的名，如今儿要死了，一着急，是连装也不装了。钟氏通舒畅地一气：“把地上这些贱胚拉去，送郡主回屋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就是天王老来了也不准放她来！”谷雨跪在地上听得心惊，悄悄抬去看姜稚衣，扯了扯她的裙摆。夫人今日可是带了一大群护卫健仆来的，她们势单力薄无所依仗，不如就服个吧！姜稚衣垂看向谷雨，使了个示意她知，叹了气，抬问钟氏：“舅母当真要如此？”钟氏勾了勾一笑：“稚衣，这可怪不得舅母，我若是不好好你，你日后才是要怪我的。”“舅母可是忘了，我祖母是定安大公主，您私自将我关押，不怕落个不敬皇室的罪名？”“正因为郡主是大公主的亲孙女，我才更要对你严加教，好好教教你什么是礼法，什么是孝，以告大公主——”钟氏笑着咬重了字音，“在天之灵。”谷雨暗暗攥了拳。这钟氏，不就是仗着大公主早已过世，空有威名却奈何不了她吗！姜稚衣淡淡拂了拂袖，转在一旁石凳坐，望向钟氏：“那舅母便动手吧。”都什么时候了，这丫还这么气定神闲，钟氏迟疑地一顿，环视了一圈姜稚衣空的侧，冷笑了声。……虚张声势谁不会，一手无缚之力的丫片能翻什么浪？钟氏正了正，重新摆起脸来：“来人！”姜稚衣：“来人！”两话音一前一后落。钟氏好笑地瞥了姜稚衣：“郡主这会儿还哪儿来的……”话音未落，嚓嚓兵甲之声响起，数十名披金甲的带刀侍卫从院门外驱直，狂风过境般涌了来。两名健仆的手还没碰到姜稚衣，便是一声惨叫，被扭断了胳膊摁倒在地。钟氏一愣之回过去，往后趔趄了两步，望着这些团团围拢而来的侍卫瞪大了。怎么回事，这丫边不是没人了吗？！这金甲，这横刀，是天亲军金吾卫……何时来的，这些象征天威严的皇家侍卫何时在院外的！那她方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