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 - 第107章破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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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妄

    松云山上的日很好,他想见尘不到便总能看见。

    有时候闻时练着功,疲累间一转,尘不到总会抱着胳膊倚门望着他,而后朝屋里偏一脸说:“老煎了松骨的药,过来泡着歇一会儿。”

    “我不累。”他也总是这样回答,脚却不知不觉往屋前走。

    等到他走到面前,尘不到便会摊开手掌说:“手呢,我看看。”

    他迟疑片刻,把手伸过去。

    尘不到拇指一位,酸痛才后知后觉地在他骨骼间氾滥开来。

    “关节已经僵了,嘴倒是得很,金翅大鹏的鸟喙都比不过你。”尘不到抬眸扫他一

    闻时无声动了动

    “又咕哝我什么坏话?”尘不到笑起来。

    闻时看着那笑怔愣片刻,偏开目光:“说鸟,没说你。”

    金翅大鹏便会扑着翅膀朝门啄过来。

    ……

    有时候,山里会毫无来由地起雨。

    闻时运气糟糕透,每次雨,他都在半山腰的山上,还偏偏是最最荒的那,连个暂避的地方都没有。

    松云山的雨声沙沙的,很大。尘不到的声音被盖了大半,模模糊糊并不清楚。

    闻时总是先看到的油纸伞,再回看到尘不到。

    “谁罚你了,在这装鬼吓唬人。”尘不到说。

    他刚回山,却没有什么风尘仆仆的样,连衣袍袖摆都一分未。相比而言,闻时就狼狈一些。

    尘不到递了帕给他,闻时接过来,跟着往山走。

    山狭窄,他们又并用着一把伞,肩臂总是相碰。

    闻时着脸走了两步,也不抬地开:“不是过两日才回么。”

    尘不到挑眉看了他一:“哪儿听来的?”

    闻时没吭声。

    尘不到:“又是哪个半吊小卜算算来告诉你的。”

    “半吊卜算”本人:“……”

    “跟卜宁呆一块净学这个了吧。”

    “没有。”

    “当真?我晚些时候问问他。”尘不到半真不假地说:“你现在拦还来得及。”

    闻时拉不脸,冷冷:“谁要拦你。”

    过了很久,他又地蹦了一句:“怎么拦?”

    尘不到笑了好一会儿。

    闻时在他的笑里朝山一瞥,看见弯月在雨里,挂在不知多远的天边。

    ……

    山上最冷的时候,山山腰各间屋里也都是的。

    大小召常在屋里炭火炉,尤其往尘不到的屋里薅些果和松脂,一併放炉里,能烧特别的山林香味。

    不用练功不用笼的时候,她们也把闻时往那屋里薅。

    闻时会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跟尘不到学的——字、画,还有棋。

    前两者他都学得很好,山唬人绰绰有余。唯独最后那样,怎么学都是臭棋篓一个。

    相比而言,卜宁、钟思、庄冶就都厉害得多。尤其卜宁和钟思,不仅棋艺不错,还特别好这个。

    偏偏尘不到閒来找人对弈,放着会的不挑,总挑他这个臭棋篓

    闻时既乐意又不大乐意,因为他一棋就容易犯困。

    那天他又在尘不到那里棋。

    外面着大雪,白茫茫一片,屋里有袅袅的带着松香味的烟。闻时手里抓了一小把棋,在等招的时候半垂了,看着尘不到拈着棋的手指,忽然迷糊了一瞬。

    他在鬆散的困倦里,听见有人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叫他:“闻时。”

    而他只是听见这个声音,就难过得好像被人空了灵相,只剩孤零零的壳。

    闻时心臟一,倏地睁开

    那难过的绪迟迟缓不去,过了好久,他才恍然回神,听见尘不到问他:“怎么了?”

    闻时摇了一

    “我不在山里,你又熬了几宿?都困泪了。”尘不到指了指榻:“去躺会儿。”

    “我不困。”闻时说。

    他盯着尘不到看了很久,才低声重复:“不想睡。”

    我不想闭睡觉。

    ……

    闻时这状态持续了很久,而山里的日又过得很快,有时候好像只是一个转的时间,就囫囵换了季节。

    直到某一天,难得有正经时候的钟思问了他一句:“嗳小师弟,怎么了你这是?”

    他其实应该不比闻时大多少,可能几月都不足,但就这么叫。不仅对闻时,对卜宁也总是“小师兄”“书呆师兄”“神算”的混着叫。就连庄冶,他调侃起来都是带着诨名叫“好好师兄”。

    那应该是快到年关的夜里,大小召学了山法,吊了的汤,烩了各,盛在铜锅里。

    师兄弟几个围坐着,边吃边漫无边际地閒聊天。

    他们常于世间来去,见惯了。所以每次閒聊总避不过的一个话题就是“生死”,有时聊得认真,有时只是说些相关的见闻。

    那天不知怎么提到了迴,大师兄庄冶便聊起了他在西南某地碰见的事。

    他说那里有个村,村里的人信奉一个传言,说当人将要过世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实在放不的人,就把他们贴的东西或是衣留一样来,用棉麻线缠好,埋在离坟三丈的地方。这样一来,等到迴转生,就还能早早碰上。

    那些夫妻、至亲便常会这样

    “我听着倒像是受了傀术的影响。”庄冶说,“传着传着便传歪了。”

    卜宁却:“也不全是如此。”

    “师弟你知一二?”庄冶惯来认真,閒聊也常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在一本书册里翻见过。”卜宁本讲究不言寝不语,所以早早搁了碗筷,只藉着炉火慢慢烘手,“跟你听来的略有些,唔……”

    他斟酌了一会儿,说:“凶一些。取的不是贴,得是骨血。”

    “骨血?”庄冶愣了愣,“生取?”

    “生取。”卜宁

    庄冶皱起眉:“那就远非常人能受了。”

    “自然,若不至于此,哪能迴还惦记着。”卜宁应了一句,“不过这重术看看便罢,少有人用。”

    “算了吧,不知真假还得受大罪,迴也好也罢,都是些虚词。”钟思一手架在曲着的上,懒懒散散地后靠着消:“谁拿这些赌个虚无缥缈。”

    “看待迴之事,山人跟咱们不大一样。”庄冶摇了摇,有些无奈地说:“我听他们争执起来动辄不得超生,起来又张。”

    “确实。”

    铜锅底还支着炉,火不大,刚好能让鲜汤一直汩汩轻沸着。这其实是个惬意又閒散的冬夜,但闻时却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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