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止，这才十年

    舒澄澄也真有不知所措，乍着手，你不会报警吧？

    付宁大概快缓过来了，厉而川一拨她的肩膀，跟她一起走楼，不报。我路过听他为难你，还想帮帮你来着，没想到你是这人。

    舒澄澄想起他刚才还在宴会上对霍止喋喋不休，一时间想象没有厉而川叨叨，那宴会上大概没人敢搭理霍止，不知他会不会无聊，嘴上心不在焉地问：您要走了？

    厉而川晃晃手机，我走不了，但有位老爷午睡起了，我得跟他打电话晨昏定省。

    他显然跟霍止沾亲带故，但舒澄澄没有打听老爷是哪位，低着楼。

    她今天这红裙廓形，直筒裙摆有棱有角，利落地着整条小，厉而川原本觉得这裙太，跟她的脸有些违和，现在看了舒澄澄打人，才发觉这裙算是穿对了，再窄一寸都踢不这效果。

    舒澄澄虽然总笑，但相冷淡，材纤薄，再加上肤白得带些透明，像碰一碰都能折两骨似的，没想到这副好藏着生猛的狼，偶尔会一狠劲。

    又生又野，上这张脸，不得不承认很可。

    厉而川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被女人骗了，并且他突然想起来个骗过人的狠角。

    听音，你不是江城人吧？

    她说：我是苏镇人。

    他思索着哦了一声，有些遗憾，我还以为你会更南方一，南到榕城那，榕城姑娘脾气大。

    榕城是更南方，但她从来都认为自己是苏镇人。

    到博馆外，厉而川在那间熄了灯的竹林咖啡馆里找个桌翘起，拨着电话冲她摆手，回见。

    他声线带微醺的意思，明亮且带着笑音，是个擅让旁人轻松的总裁。

    舒澄澄走到路边等车，夜风发，她理到耳后，手碰到耳朵，才发现丢了一只耳钉，于是原路找回去，在付宁差扇她耳光的拐角找到，重新楼去。

    厉而川已经拨通了电话，正跟那边的人说说笑笑，她无意偷听，正想走开，却听到熟悉的名字耳朵。

    小止？安定我都找人给他开了，睡眠应该还行。

    原来霍止半夜吞药片，是在吃安定。

    她想起霍止凌晨一两在书房看书，不困不骄不躁。以及某次江城暴雨刮坏了窗，她半夜发消息，他也还没睡。

    您怎么还记得他跟樱姨吵架的事？我被人打也没见您记得啊。那都是八年前了，一朵而已，早就过去了，当时他青期呢，刚失恋，有脾气也正常。

    好好，我知，他从小没发过脾气，他当时也不是有脾气，我都记得。我看着他，不会再让他碰上那姑娘，您放心。

    网约车司机到了附近，给舒澄澄打来电话，好在她的手机静音，屏幕一明一暗地闪烁。

    她坐上车，打开车窗，了一路夜风，依然烦躁。

    车开到东山客，她说：再往上开一截，我走走。

    舒澄澄在山车，俯瞰半明半暗的江城，明的是满城楼灯火，暗的是将在山形之间地而起的建筑，那座博馆新馆亮着微微的灯，形态半卷半舒。

    她想过霍止离开榕城之后的生活。至少想到过几次。

    他富有优渥，前途不可摧，应该过得浩瀚光明。

    但她又想起他词典上的霍止，以及霍女士的教养关心透着控制，霍止跟她不亲，可见。

    霍止看起来没有任何缺憾，然而他的许多建筑都透着向上飞逐的念，烈到令人心幻生某针扎般的不适和恐慌，常有人分析那是挑战边界还是想象死亡，也许两者都有。

    对于霍止，她一直只知。

    舒澄澄慢慢山，山有陡，她脱掉跟鞋，低着走，到东山客门前时，前方有车灯扫来，她让到一边，让对方先过。

    没想到这就是霍止的车。他车门，打开灯，不要半夜走山。

    舒澄澄的习，此时该嬉笑脸反问怎么，你怕我别人吗，然后就坡驴把今晚的不愉快揭过去，但她没搭腔，跟在他后了门，就要上楼。

    霍止一看她背后肩胛骨上有块伤，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拨回来，又看见她的脖和耳朵，皱起眉，你什么去了？

    舒澄澄如梦方醒，半天才想起刚才付宁的事，摸了耳朵，看见指上半的血痂，慢慢说：没。没什么。

    她看起来不是没什么的样，霍止把她浴室，用打巾，让她敷着淤青的脖。

    舒澄澄在浴缸边坐着，霍止拿沾了药的棉签掉她背上的灰土，又掉她耳垂上的血迹。

    她一声没吭，捂着脖上的巾。

    舒澄澄今晚很不对劲，这几伤也很邪门，他手再狠，也没过这痕迹。

    把药瓶往洗手台上面一掼，他问：谁的？

    她仰起，安安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对他说：对不起啊。

    她说得很轻松，照常用漫不经心掩饰掉任何绪，但神却不那么刀枪不，漏一丝认真，认真到霍止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以及那个苏黎世的天立刻从脑细胞漫溢而。

    那年他从榕城回到霍家，照例先去看望祖父。

    小姑霍山柳正在台上陪祖父围棋，见到他，她竟然很开心，你回来了？

    霍止有十年没怎么见过她笑，当时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这是从前的霍山柳。

    接着，霍山柳幸灾乐祸地问：听说你在榕城过得很好啊，又是教室，又是女同学，又是被人当枪，真是彩的十八岁。

    祖父霍廷喝止她：山柳，慎言。

    霍山柳自恃是个神病，偶尔允许自己发疯，对父亲的话置若罔闻，笑着对霍止说：谁的？真好，就应该这样，你本来就不应该期待。我说过了，没有人会你，你不。

    霍廷不听人提起那件事，推翻棋局，哗啦一声响。

    霍山柳也不害怕，转开椅，躲开满地迸溅的棋，哼着歌掉全家福照片上的几粒灰尘，照片上有一些人已经死了多年，银发的老夫人、霍止的父母、她的丈夫和小女儿。

    她再次告诉他：你是不是想忘掉？我还活着，不会让你忘的，小止，这才十年，你慢慢熬吧。

    霍山柳说得没错，才过了十年，他梦到他们的次数已经显著减少，并且有时都不需要吃安定。

    那时只有在舒澄澄面前他才是个不错的人，让他有错觉，好像他可以活得正常，盼着放学约会、给喜的女孩带早餐、生病时跟女朋友撒。

    她是浮木，侥幸被他抓到，后来又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