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鱼看着掌心现的卡片,叹了气。
他死了。
那卡片上关于死因的字迹变来变去,从一系列官衰竭最终定格为四个字:
“油尽灯枯”。
老实说,以他这医生见了都大呼震惊的实际况,能到现在都是医学奇迹。
而现在,小狗儿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五爷,多年来提着的一气一松,人就不行了。
不多会儿,老儿的魂魄从上飘了来。
他有懵,显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五爷激动不已,“小狗儿?”
老儿怔了才转过去,看看他,又低看看地上的自己。
多么神奇。
他分明还在地上躺着,可却又能亲目睹别人对自己展开急救。
“我,我……”
我死了?
刹那间,仿佛时光倒,病弱的老儿化为十来岁的少年。
与五爷魂魄相见的这一刻,小狗儿也变回了昔日的小狗儿。
看见那张少年面庞的瞬间,五爷心好一阵心翻,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
“是我害了你呀!”
若不是守着自己,他也不会一辈躲躲藏藏,落得如此结局。
小狗儿却憨憨一笑,像当年那样挠着:
“我的命是五爷救的,当然要守着您。”
只要想着这里是您曾经待过的地方,我就不怕。
这辈,我不后悔。
“真好,”他笑起来,“我又能跟着五爷啦!”
小狗儿在救护车抵达之前就完全丧失了生机。
将他带过来的徐沫十分自责,怔怔望着救护车远去,眶泛红。
等车尾彻底消失在视线,他哆嗦着嘴,从咙里挤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抬手就甩了自己几个耳刮。
而目睹一切的两个民警也说不怪他的话。
民警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算,得偿所愿了……”
之前他们就听医生说了,那老人早已是风烛残年,像个筛似的漏风。
就算没有今天这一,怕是也熬不了多久。
而且,就算救助了,又能怎样?
老爷终其一生都在等待,这件事早已成了他生命的全。
如果连这指望和念想都剥夺,就算苟延残,多活几天、几个月,对他来说,才更像是折磨吧。
老儿去了医院,两个民警也要跟去理各手续。
临走前,民警甲意识往戏园看了。
“张哥,那边是不是……”
张哥不敢再看,反手拖着他就走。
“闭!”
他知对方看到了什么:
在五爷那鬼影边,赫然又多了个影!
不能再看了。
再这么去,他多年来的信念都要崩塌了。
徐沫到底不死心,也跟着去了医院。
如果要负责任,他也认了。
至少,能叫心里好受些。
终于能跟五爷面对面说话,小狗儿一改生前的混沌,呱唧呱唧追忆往昔。
最初,他是真的以为五爷讨厌自己了,哭得可惨,连着几天都跪在戏园外不肯走。
可后来事发,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五爷在保护我。
“当时知事了,我可伤心,恨不得替您死了……可我觉得,您是不会走的……日本人不让我们收尸,后来还是四爷到打,求了人,才好歹把您换来……”
五爷和牧鱼他们都愣了。
竟然是四爷。
那个一直被大家看不起的酒鬼赌徒。
因当年四爷一直留恋酒馆赌场,常年不着家,倒是差错躲过一劫。
次日一早,刚赌场的他惊闻噩耗,还不敢相信。
什么叫都死了?
前儿我偷偷回去瞧来着,老五那小威风凛凛,好着呢!
四爷一路跌跌撞撞连带爬回了戏园,不等门就给拦了。
“什么人,也敢没没脑的往里闯!”
那汉闻到他上的酒味,十分厌恶地将他推倒在地。
四爷摔懵了,才要往上爬,却被人群钻的小狗儿拉住了。
“对不住大爷,”小狗儿熟练地冲那汉个讨好的笑,拖着四爷就往人群外走,“我哥喝多了,冒犯您了,我们这就走……”
“老五,我得找老五啊……”
四爷两通红,踉跄着,不肯走。
小狗儿的泪刷地就来了。
“我带您去找五爷!”
四爷大喜,一边哭一边笑,“我就知那小……”
很快,他笑不来了。
小狗儿遥遥指着城门楼上的一整排死尸,哭:“五爷在那儿!”
风一,那些尸就跟风筝似的晃起来。
四爷看见间那穿着戏服的尸,两一,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五,老五啊!”
老五生前是个多讲究,多面的人呀!
颓废了小半辈的四爷突然振作起来。
他开始四游走,求爷爷告,将曾经师父那一辈儿的人脉,他还活得像个人的时候的人脉全都找了一遍。
四爷不求别的。
他只想带老五回家。
人没了,总要土为安呐!
但没人敢给他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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