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无心无。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他连年待在宗,不曾也不会觉着烦闷,更不曾也不会觉着孤寂——只是不知为何,好似总有些许渺如微尘的星茫然之,飘忽忽悬浮于他平静的心湖之上。
就好比,他与师亲徒三人置于梅林,前是雪地梅景,耳畔是谈笑之音,与过往经年别无二致,可似乎……又缺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
半没察觉师弟正神,不妄说笑着,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挑起眉看衡间:“还说人家呢,那谈君迎再怎么不求上,也到底是飞升了。你呢,可有什么?”
“有的有的。”正小啜着茶的衡间闻言立刻把杯一搁,如捣蒜,“我已掌握了那可使空气凝而成瘴的犀珑阵,甚至还稍改良了些许……只是光对着木桩试用,也看不什么效果来……我还想着说等何时山去,能找个小妖试试手。不知师伯——”
“啊,这……”
这夏日三伏的,聚沧山上好歹还有几分雪气能贪凉,一想到山那灼人的日光,不妄便犯起了愁来,托着腮:“师兄近日来都在陪他那友人,不知何时才能得空;我房又尚还有一堆符纸未画完……啧。”许是方才大谈特谈了一番谈君迎,害得她也记挂起了往昔,不由得随嘟囔:“若是那谈君迎还在就好了,便可托他带你历练去,左右他脸厚,半不怕晒。”
秦念久原没在听他们二人谈话,可不知何故,偏偏这一句却了他的耳。
倏地,那本悬于心上的星茫然忽而跌了来,碎碎落心湖之,一漾开了去,一膨胀开来,斥满了他的心间脑海——曾经衡间世历练,想当然都是他陪伴在旁,同样想当然地,那人也会一同前往。
可后来,怎么原本“想当然”的事,却都没有了呢?
被这茫然之所掳,他竟有些恍惚地、不由自主地开了:“……那便由我带他去吧。”
此言一,不妄与衡间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地转看了过来,秦念久自己亦顿了顿,却并没看那面惊异的两人,只垂看着落在杯的梅,“现今世颇太平,大妖难觅,寻个小妖试手即可。”
杯的茶未动一,已然凉了去,一如他平淡微凉的话音,“我不手,仅在旁边看着便是了。”
自三年前师尊归隐、谈仙尊不再来访,衡间只觉得原就不近人的师尊仿佛愈加冰冷了许多,令他总不敢像谈仙尊在时那般与他亲近,乍听师尊这样说,他难免呆了呆,片刻后才有惊喜之漫上心,差没起来拍手,连都差打了结,“好好好,都好的!”
不妄亦是怔了一刹,模糊地似察觉到了秦念久的绪有些怪异——又只当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师弟他……没有绪。
衡间见她愣神,还当她认为此事不妥,慌忙急急了数句“万全再万全”的说辞:“也不用走远,就在近找个小妖就好,我、我平常也足够应付的那。若是担心有何意外,师尊也可先在旁画传送阵,即刻将我们传回宗,是万不会伤到师尊的……”
不妄红微微一张:她当然觉得此事不妥!
衡间之所以会这样兴奋、会这样说,是因他不清楚秦念久归隐三年的,只当他是负伤未愈,但她却是知晓个详细的——
修者自古皆知“屠鬼百万者,剑落成”,却从未见有谁当真斩够了这个数目……偏偏却有她师弟秦念久。毕竟世间只得他一人有天赋仙骨灵躯、有大修为傍,除他以外,放望尽世间宗人,就连首宗老,斩鬼至多者也不过三四十万罢了。
只是人心多忌,他们观世原只是个寂寂小宗,在各宗甚至排不上名号,偶然了一个仙骨灵躯的秦念久,已惹得不知多少宗门老红;当年日生鬼域一役,他奋而斩杀鬼王夺得大功,更令不知多少宗门弟羡妒,此番境况,若让别宗得知他们观世宗放任他斩鬼差一即满百万,难保会生什么猜疑来,横生事端,于是师尊当年便将师弟的功德录档封存在了藏书阁,不予外人知晓,又令让他不得再山斩鬼除祟,对外对皆只称秦仙尊是负了重伤,需在宗清修静养……
师弟他不通人,又怎懂这些世故,就连他自都不甚了解此事的首尾因由,更罔提衡间了。
可师弟主动开了,师侄也已然欣鼓舞了起来……不妄为难地看着他们二人,刚提说不如还是让她陪着去,又想起她才提过自己不得闲的托词,不禁有些懊恼,只能皱了眉,满不赞同地驳:“若是师尊知了,他定又要大动肝火……”
衡间忙:“师祖还在闭关,我们快去快回,也不在外留宿,绝不会生事!”
对上他那双满载期待的,不妄一时失语,驳不去了,眉梢显几分无奈来,“……”
总是无奈。
早时候师尊为渡苍生,从不曾阻拦师弟斩鬼,甚至颇有放任之意,她在旁瞧着便是无奈。而后直至师弟他斩鬼差一即满百万,师尊又决然勒令他收山归隐,她在旁听着,仍是无奈——左是为苍生,右是为苍生,她能劝些什么,又能奈何?
现如今师弟为修者却不能除邪祟救苍生,明珠蒙尘,为师却不能陪伴亲徒左右,失职失责,她坐在此,望着前的师徒二人,终是无奈。
……只是她再清楚不过她师弟的为人,知他既说了“不会手”,便断然不会手,况且以他的能力,无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该都能设法轻易化解,再者,师弟他……也确实是被关在山上太久了。
……不过是在旁袖手看着罢了,又有什么呢?
思虑再三,她终是冷冷哼了一声,睨着他们二人:“若是此事被师尊发现了,我可不保你们。”
这便是同意了!时隔三载,又能与师尊一同世,衡间满大喜过望,笑得连睛都快找不着了,连连:“多谢师尊,多谢小师伯!”
师尊带亲徒山历练,原是再寻常不过之举,却能教他这般欣喜,还要“多谢”……不妄心不觉一揪,也说不更多反对的话了,只得放了些语气嗔他:“净盼着山去,先前师祖给你布置来的功课可都背完了?”
先听小师伯松了,衡间嘴角都快扬到了耳朵,待听到她的后半句,嘴角弧度不觉便微微垮了一些,嗫嚅:“还差一……”
生怕师尊反悔,他急忙垂首向秦念久立保证:“但我想很快就能背完了!至多一周!”
秦念久仍是那副置事外的漠然表,“嗯。”
他:“那便定在来周……四月初一。恰逢十殿阎罗都市王寿诞,气大盛,难免会有异怪趁机作祟。”
听他说的是来周,不妄霎时便松了心弦,连忙:“如此甚好。我这几日辛苦些,兴许能将那些符纸赶着画完——若画完了,我便陪你们一同去,这样也稳当些。”
如此这般,便万无一失了。
秦念久又颔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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