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裴凛玉瞪着,双拳握发颤,嗓音沙哑。他不明白这刻的颤抖是于恐惧,还是疑惑——这心积虑算计他的人就如此被一把利刃刺穿膛,连声都未发便径直倒地,不知死活。
人原是如此脆弱。
“挡者皆死,无能为力”,有人见惯生死,淡漠回应。
裴凛玉冷冷发笑,在两人将他钳制拉起,行捆绑时,其不意地使力将一人剑从匣,随之抵在自己上,复:“救他”。发漉四散,双目灼威,全无半分狼狈。
他若自刎,定是难有差。
“我们不过领命行事,驸何苦为难”
裴凛玉握剑之手忽然加力,视线冷绝,猩红从白颈落,滴衣宛若雪梅初绽。同时眉心蹙,握剑的掌背上,青血愈加突现。
“这……”
“是他自讨苦吃,驸理应心知肚明”
“况且他与作对,就是救活也难辞其咎”
裴凛玉仍旧冷笑:“我要他现今活着”
林雨势渐弱,偶有鸮鸟啼鸣,惊动一方冷寂。桥边足迹杂,似有夜兽追逐寻,大打手,留有一摊泥血。
“少爷大病初愈,怎来此玩耍”
“我要怎样,与你何”。少年面如冠玉,却是清傲,哼了一声径直往园走。
“是小人多,只是这园杂颇多,若再如上次害了少爷……”
“真有惧怕,就替我将这些悉数去”
“这……少爷尽说糊涂话,这可是大夫人亲手栽,小人怎敢”
“不敢就闭”,少年在屋压抑许久,前些日又连连落雨,得此晴日自然想四走动。只是府着实没趣,倒是恰逢裴家祭祀,多数斋戒避人,叫他清静。
“少爷,大少爷昨日还吩咐小人要多劝你勤练武艺,若少爷闲来无事,不如到拜武堂……”
“懒”
“这……”
“那人是谁?”
老仆人闻声去看,原是事领着个年轻男路过。男蓝衣白衫,平平无奇,腰系鹅黄绣带,材挑,步伐稳健——虽无侧少爷貌,倒也眉清目秀,净顺。
老仆人想起什么,忽然面迟疑,支支吾吾起来:“这人……这……这是……”
“这是什么?”
“是老爷给少爷寻的媳妇……前几日少爷生病未能知晓,如今已是到府来”
少年一愣,似有不信地皱眉:“此等事我怎不知?”
“是夫人向老爷所提,许是怕少爷不愿意,才……”
少年冷笑,视线扫过园正茂的草:“他是何来历?”
“听闻是家嗣,知书达礼。他是平人,少爷无需过多烦恼”
“那他要住何?”
“自是与少爷同住一院”,老仆人虽有为难,却也不敢隐瞒:“将来或许会与少爷拜堂成亲”
“荒唐”,少年似听无稽之谈,神不屑。迟疑一番,忽然哼笑一声,扭回了院落。
这人果真在院住,与少年住不过一屋之隔。冷确有不少,议论也是滔滔不绝,倒是因这不速之客鲜有言语,拘谨,不知的只以为雇来个小厮。
说来好笑,没过几日,少年便有听闻城一大因家落而举家搬迁,也是当日又见园草繁茂,甚有心烦,叫他终于愿与那男搭上三言两语。
“少爷,我终于寻到你了”
少年手持弓,一瞬之际有利箭从手飞,斜斜靶心方。只是他颇不在意,又从箭筒一只,双目直盯靶心,同时敛容问:“何事急躁?”
“可是少爷叫那人将园草尽?”
“他当真去?”少年一愣,顿觉难以置信地笑两声。虽说是他心血来要他去,只是那园布置,俨然他人悉心照料,但凡那人有思虑也不会当真动手。
“园草无一幸免。大夫人气得厉害,正要对他施罚”
少年心一沉,冷哼:“与我何,是他毫无脑,自作自受”
“可他毕竟是少爷的人,又是受少爷所指行事,总不能不闻不问”,仆人顿了顿,“大少爷已是外回来,也不知他可愿求”
少年手指一松:“与他有何系”,一双明眸平静无动,直直看着正靶心的箭羽。
少年刚至大厅,果真见一人跪在人前,一言不发。主母果真气得厉害,茶饮用不断,只是到底有些节制,不似他人言语奚落,冷嘲讽。
侧还有一人正与她言语。
“他初来乍到,颇有不懂,母亲切莫斤斤计较,气坏了。况且他是凛玉……”男言又止,“母亲莫伤了和气”
主母段不能听他劝解,皱眉:“若是如此,府岂不无法无天?”
“母亲也知不知者不罪,日后多教便是。况且他也是为凛玉好,前些时日凛玉不就因过,大病一场”
“若真如此,我怎不见他现与我说法?”
“母亲……”
男还要再劝,却见一人忽从人走,哼笑:“多谢大哥求,只是错全在我,我愿替他受罚”
少年在男侧跪,与他对视时不忘轻哼一声,低语:“谁叫你白日去”
主母虽有气恼,不愿轻惩,奈何顾及其他,只得罚他亲自将回,直至成原样。
有人在园挥锄卖力,日以继夜,自然也有人在一侧闲懒自得,无动于衷。
“看你活可比看人练武有意思”
男一时无语,低将埋,一言不发。
少年躺在园凉亭的地上,跷抖脚,颇有不耐:“也不知那人如何思虑,寻个哑与我”
男将土掩好,无奈:“许是怕我啰嗦,叫你心烦”,说着见今日埋完毕,起笑:“切记将鞋沾土,莫叫人看破绽”
“啰嗦”
澜在屋缓缓睁,双目刺痛,全僵麻,思绪恍惚,微微动弹后更觉火辣辣的痛,脑一片空白。
定了定神,勉支起,这才看清所之地是何模样——此屋虽小,似有年,却也五脏俱全,应是某偏房。此时房门闭,无人看守,着实难知在何。
那剑穿膛,本该一命呜呼,也不知如何救得他。裴凛玉……
澜心一沉,正有迟疑,忽见房门开合,有人持走。四目相对时甚有惊讶。“你怎在此?”
展护无奈叹:“因你,得以相见”
澜一愣,顿觉心加快:“我何时来此?”
“三日前”,顿了顿,“听闻来前已有半月车奔波”
半月,原来那日遇险后已有半月。
“你可知……”
“我不知裴公在何。他负缉令,后应是暗受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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