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他对此并无愧疚。

    钥匙孔一转，达轰鸣，汽车的表盘齐齐亮起。一直到机械女声念完车载导航的开机语音，梁胥的脚依然停在离合上面，迟迟没有踩

    周幼里正站在车前。

    近光灯一闪，她的脸在昏暗的地车库里打了底光，神骇人。

    梁胥的鞋尖微不可见地往，施施然回收以后，他把脚轻巧地移动到了旁边，抬手开车窗。

    手臂搁在车门上，梁胥探一小截，问周幼里：怎么了？

    她走到驾驶座打开车门，伸手拉住梁胥的衣服，扯他的外往自己的方向：你去哪？

    梁胥纹丝不动。

    去什么？

    去什么？

    我问你，去什么？

    又来了，周幼里想，他又开始用这样的神看着她了。

    冷漠的、平静的，那陌生之极，甚至仇人一样的神。

    她知他永远不会给她答案，而她会在他的视线里败阵来，一段时间里再不碰这个话题，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但这时，有个电话突然拨了来。

    系统自动连上蓝牙，一个女人的声音代替梁胥给了周幼里没能从他那里得到的回答。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某瞬间离绪以外了。

    地车库的回声，通话杂音，女人滴滴喊你来没有呀，我已经洗好了的声音，似乎和她隔着距离，很遥远的。

    甚至连都和自己没有关系：猛扯梁胥的衣服，手掌陷拉链里面，在里割了一条，然后女孩崩溃大哭着喊：梁胥！我你妈！你他妈一天不搞女人会死？

    只有梁胥住她的时，周幼里才渐渐落回到地面上，她觉到手掌掌心的粘稠血，疼得尖锐，脸被梁胥掐住，扯得她离他很近，他说：你叫我什么？

    周幼里推开他。

    她手上有血，推到梁胥的衬衫里面，被布料去大分，洇开一片。

    周幼里哭了，咬牙切齿，变调地继续吼：梁胥你问你自己你他妈我爸爸吗？

    男人沉着一张脸。

    凝重的气氛里，他朝她伸一只手，重重落在她肩膀、靠近锁骨的地方，大概是因为周幼里自己在抖，所以很奇怪的，她觉到梁胥也在抖：表稍微偏向于愤怒，角有泛红，张

    她不知他要说什么，但周幼里不想听也不想了，她只觉得一愤怒急于需要发，吐这些话像吐在里的血块一样畅快

    我真他妈搞不懂你既然你连一关心都不肯给我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带我回来你又为什么要养我？

    你找不到我爸妈，你放着我在那里，让我死掉不就好了？

    又要带我回来，又不我，你他妈怎么这么贱啊？

    泪淌到脸颊、，视线一片模糊，好半天，周幼里依然在绪里面，她隔了有一会儿才发现梁胥毫无回应。

    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对吼回来，他对此沉默无比，于是周幼里抹了抹睛。她抹了两次，没能里的泪，视线仍然模糊。她看到朦胧的不远梁胥用手攥住心脏，睛发红地直视自己。

    似乎看错了一样。

    她再睁，面前的梁胥已经闭上了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周幼里想。

    她记不太清了。

    没完没了地哭，永无止尽的沉默，似乎从她生开始就一直这样了。

    她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在看到同学有爸妈接送而自己只有司机接送的八岁？发现梁胥从来不会参加家会的九岁？还是知家请假回家照顾小孩的十岁？

    她稀缺的关于亲的认知被外界补完，周幼里大了，才发现她的爸爸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冷漠的，沉默的，也异姓的，她在把所有东西都吐来的最尴尬也最不可理解的时刻，直言不讳地问他：你是不是恨我？

    而他说：是。

    她学着他的样住心脏，住那个疼得发涩的位置，又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家？

    她在等他的回答。

    久的，忘记呼一样的，等着他的回答说什么吧，什么都好哪怕他说他后悔莫及，说他不想带她回家，说他这些年从没把她当过女儿，宁愿放她在地上去死，周幼里都觉得可以接受。

    没有什么比上一句更伤人了。

    她不知自己怎么走车库的。

    坐上的士，在五环外的商圈里找到一家电影院，周幼里看了一场商业片。她没能看去电影的故事，只记得前面有对侣在接吻，她旁边坐了一家三，小孩一直在吵闹，前座的男人回怒斥，而妈妈歉以后，爸爸握住她的手。

    周幼里睡到了廉价旅馆里面。

    她知手腕通天的梁胥可以轻松用份证找到她。

    但她更知，梁胥就不会来找她。

    周幼里把埋在被里，在十二半的城市边缘，黑暗仄的陌生房间，一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