谴（29）

    韩柏辛和金大庆一起从派所来的，两个人都没说话，一前一后地走到路对面，韩柏辛要上车了，转问金大庆：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金大庆摆手，难为的说：不用了韩老板，额在前面坐地铁就成！

    韩柏辛没勉，他也不太想再看到金大庆这张脸了，虽前嫌已释，但提起来就生气，索就此告别，反正老金要回家给老爹理后事，暂时也回不来务工，韩柏辛从钱夹里掏一千块递过去：节哀顺变吧。

    金大庆死活不要：韩老板不跟额打官司就是放过额了，而且小韩他

    韩柏辛眉一皱，金大庆忙改：韩老板，您大人有大量了，额就不给您添麻烦了！以后有啥事儿能让额力的，您就别客气！说完掉走了，韩柏辛也没心同他拉扯，便只好钻回车里。

    坐在副驾的人问：都理好了？

    嗯，彻底没事了，不过报案就是麻烦，你看，光走这些破程序就了三个多月！韩柏辛启动车，又说：老金也没看上他爸最后一面，还把诺冬害成这样，哎！就这么个人，我就是让他赔，他也拿不钱来！就当我今年冲小人！

    命里一劫。

    韩柏辛没说话，继续往前开，上了桥又朝东去，这是往他前妻家的方向开，速度慢来，他停在等绿灯，缓缓说：宴宴，你得往前看，该停就得停，该走也得走，你心里怎么想我都知，只是，你得明白，人各有命，老就是老，儿就是儿，纲常不能。

    朱宴没反应，靠在车窗上，神呆滞，素脸清瘦，两颊里陷，窝凹，剪短的发更显脖颈纤，整个人像正患一场恶疾。

    等到了楼，你就坐在车里，我跟他告个别就不送他了，他有他妈和后爸送他到机场还有，他不知你也来了，我没跟他说。

    朱宴，又疲倦地闭上。

    韩柏辛又说：他现在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就是稍微有跛足，不过我看他生活也完全没问题，走得还快，不仔细看也看不来，估计也不耽搁找女朋友这人去了才能大，老在父母跟前待着的孩又有什么息，他那么聪明也可惜了。

    这话像是他说给自己的，朱宴闭着，似乎一句也没听去。

    车开到公寓楼不远的停车位，韩柏辛锁了车门上去帮搬东西，不过韩诺冬也没什么东西可搬，半箱衣服半箱书，还有一个电脑双肩背，他跟在人群后面来，远车里副驾的人就一睁开了睛。

    韩诺冬跛足趔趄，走得虽不吃力，但也看他行动远不如从前矫健，几个月未见，发了，个好像又窜了，人瘦，黑球帽和黑罩，黑耳钉，黑风衣和鞋忽然，他弓着腰爆发一阵咳嗽，好像了风，在罩里闷声息，像个久经沧桑的老人，似乎要平复自己一，就在这时，他转过来。

    朱宴的心一到嗓，他看见她了吗？

    隔着那么远，雾霭压来的乌暗大地，天也是金属品的灰，整个世界都影影绰绰看不实，她和他像隔此岸彼岸的距离，互相望定，但无法走近。

    朱宴看不清韩诺冬的睛，也不确定他真的是往自己方向看来，也许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因为很快，他又转回去了。

    朱宴听不见那边人的说话，只看韩柏辛把行李都放到韩诺冬继父车的后备箱，又同前妻说了两句话，再搂住韩诺冬的肩膀，二人前倾虚抱，韩柏辛拍拍韩诺冬的后背，好像说些鼓励的话。

    韩诺冬，打开车门准备上车，顿了顿，又转过来，朝韩柏辛和车的方向挥手告别。

    朱宴便再也看不清这人影了，泪顺着脸直淌来，心辗转号叫，实在心痛难忍，抱膝而发艰难哽咽。

    车渐行渐远，韩柏辛走回来，朱宴已经把泪都了，但鼻尖泛红，睛酸涩发，好像有什么东西烤着自己睁不开。

    韩柏辛没看她，也没灯，两个人就坐在黑暗的车里沉默，过了一会儿，韩柏辛递给朱宴面巾纸，朱宴接过去，把脸上扑来的新泪又了。

    别哭了，心不好对你和孩也都不好，你现在这时候就该静心养胎，没事读读书也是好的。韩柏辛重新启动车往回开，今晚，他要和朱宴回朱母那吃饭，朱宴也会在娘家暂住几天。

    半晌，朱宴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韩柏辛手指在方向盘上握得发白，却淡淡说：这是让你以后都断了念想，他是孩，你可不是，我的大度也是有限的，要不是看在是老韩家的骨血，我也不能

    他猛地拍了一喇叭，狠狠瞪着前面违规超车的车：，这些人都怎么开的车！

    朱宴跟着一惊，又垂去说：嗯，我知。

    韩柏辛语气又恢复自然继续说：你回你妈那也好，她也能多照应你，个月正好我差，你盯着吃补品，别任，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了。

    朱宴，韩柏辛泊了车，朝她笑笑：兴，别一天到晚丧着脸，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咱俩的孩你看我，多开心。

    他边说着边伸手去摸她微隆的肚，目光在黑暗里闪动，朱宴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惶惶不安竟心生一困惑那天在医院人手术，她到底是了还是没？难当时逃来是已经打了麻药而产生的幻觉？她本就在那天掉了她和韩诺冬的孩，只是后来又怀了韩柏辛的孩？！

    她记得自己光着狂奔向韩柏辛的，可是这个场景现在想起来竟然经不住推敲，当时医院在场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没人拦住她，拖住她，再把她回手术台？

    就算没人，那么韩柏辛也绝不可能让这孽生，他会不会趁她厥时又给她送回手术台了？

    钳刀剪的碰撞，医生的白罩，刺目的手术灯，放的托架，底的桶，还有婴胎碎尸，一颗小孩！

    柔透明，血红而散发腥气，甚至看得见睛晶！

    朱宴从梦里一惊醒，浑大汗，气吁吁，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产检心的护理床上，医生在旁边冲她和煦微笑：怎么？睡着了？

    嗯，最近有失眠。

    很正常，越到后期越难熬，没事，还有四到五周就卸货了，能顺产，别担心。   医生往她肚上涂耦合剂B超。

    很快检完，韩柏辛拿了彩超回来指给她看这是孩的，手脚可能还有个小？韩柏辛找专门人去看了，说是个男孩，但也有人说，反转的几率还是有的，因为有可能是胎盘混淆误视。

    朱宴着腰往外走，她脚有些，穿不鞋，买了大一号，现在还是有撑掌，韩柏辛在旁边扶着说：可别生个男的，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朱宴叹：你越不想来什么还偏偏越来什么。

    韩柏辛半开玩笑：我跟你先打好招呼，我可重女轻男哈，以后我不待见这小，你可别怪我。

    看你对那一个的冷漠我就知了。这话朱宴没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