谴（12）

    少年的心，谁也猜不透，晴不定，忽冷忽。

    第二天是韩诺冬返校的日，虽然这对朱宴来说是个好事他早晚归，碰面的机会大大减小，可她还是不放心他的伤，定了闹钟起来给他早饭，可起来时却发现人去屋空，连只言片语都没留。

    朱宴想起昨晚的温存，反倒心里有些不解他这是生气了还是冷淡了？

    冷淡也好，免她每日提心吊胆、思前想后，可这人真冷来，朱宴倒有些心焦神慌，倒盼着能见他一面，于是故意留神两日，他早上几乎是了卧室就匆匆离家，而晚上也不知是参加晚自习还是逃学跟人玩，回来就一钻卧室不来，哪怕在客厅见到，他也淡淡地朝她打一声招呼，决不提那夜的事，就像那夜和月是朱宴睡梦里的幻境。

    大概是个冷酷绝的小东西吧周五晚上，朱宴与久未见面的大学好友郭嫚约饭，当被问起新家的熊孩时，朱宴拾起日式青瓷酒杯缓缓回答。

    是不是养不熟？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一起过日哪有那么容易的，你难过的时候还在后呢，郭嫚今年才离的婚，跟丈夫家一直闹矛盾，尤其有了孩以后更是升级，最后不得不闹到法上以分家收尾，本是同林鸟也要各自飞，两家倒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这通折腾让郭嫚有看破的通透，以过来人的姿态劝：我跟你说，阿宴，你就不用他，反正你伺候不伺候，他都没把你看成好人，你不如就表面上凑合凑合得了，等明年他上了大学，你就撺掇老韩给他儿买房，你都不用心，到时候他说不定都不跟你们一起住。

    朱宴知郭嫚会错了意，但也不能解释得更，只好苦笑，饮尽杯清酒，温顺至胃，猛地燃起一团火气，灼烧全。

    日式自助铁板烧，二百二一位，致倒致，就是吃不动，二人只了几份就饱，而邻桌一群穿校服的学生们却了一桌。

    朱宴酡着脸冲郭嫚笑：你看，到都是年轻人，他们才是现今世界的主角，生命力和消费力一样旺盛，你再看看我们，哎，老了，经不起折腾。

    郭嫚耸肩：小崽还不到成气候的时候，你也别把自己看扁了，咱们都年轻过，可他们老过吗？

    朱宴噗地笑了，支着想，脑浮现的却是韩诺冬玩世不恭的脸和他在白书里的自白

    我偏偏想要变老，我心里大概就住着一个沧桑病气的老年人，每天想的是怎么把一肚屎拉来，倒空了肚再去死，以免死的时候便溺而丧失净和面。

    朱宴不禁问：你说人会因为上另一个人吗？

    郭嫚嗅到八卦的味，忙眨：什么意思？

    就是对一个人的比对他的灵魂更兴趣，不喜一个人的思想而只喜他的。

    听不懂，讲人话。

    朱宴笑：我有个朋友，她遇见了个很奇怪的男人，她觉得这男人反人类，有危险，不想接近他，但因为跟这个人有了一次亲密的接就总惦记着那人，可我这个朋友已经结婚了

    哎，原来是个已婚少妇约炮的故事！

    不不，她还没有，确切说，她还没跟那人真的发生什么，仅仅是一些暧昧的肢接，但很迷人。朱宴缓缓饮酒，说这话时也自问一遍那夜，她果然没和韩诺冬发生什么吗？

    郭嫚抿着嘴笑了，小声：我跟你说就是这想得得不到的觉最撩人，什么是暧昧？日未日嘛！她要是真跟那人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人和人之间祛了魅，没有那层危险也就没有那层迷恋，彼此也就不惦记了，其实睡前都觉得是今生挚，睡后也不过就是一夜嫖宿。

    朱宴皱眉，想要说什么，却听旁边那桌生炸叫起来：我跟你们说，你们都不信，韩诺冬就是跟三班的班好了，他俩总去图书室一起自习看书，听说还经常发微信，你们不信可以问张宏远！再不行问萧丹！

    有人好奇：不是说萧丹追韩诺冬吗？他骨折的时候还去他家

    啧啧，谁能看上咱班大妈？

    众生群笑，又有人说：可大妈家里条件好啊，不是说要跟韩诺冬一起国吗？

    大家七嘴八讨论考完试能国的几位，忽然有人提议打赌韩诺冬到底跟没跟三班的班谈恋，大家开始兴奋，吵完赌注又吵到底给张宏远还是萧丹打电话。

    嘛那么复杂，不如直接问本人。

    可他那人格古怪，能跟咱们说实话吗？

    话呗，非要那么直接啊！

    可谁有他电话？

    面面相觑都摇，等等，我问张宏远要到了！有人兴采烈地摇着手机。

    谁打？

    我不打，我怕他我。

    我也不打，我跟他不熟。

    卧槽，怎么打去了！刚要到号码的同学误拨了，慌得立刻挂断，没过几秒，那边回过来了。

    卧槽，我接不接？

    接啊，你这个废！

    啊？喂！韩诺冬，啊，是我

    朱宴站起来对郭嫚说：咱们走吧，我有困了。

    郭嫚也喝了不少，饧涩，晃晃悠悠，二人穿了外衣一同往外走，朱宴仍听邻桌的学生在打电话：不是，就想问问你和三班同学熟不熟，说他们上周才考完，题目都一样不熟啊，一个都不认识？啊那没事儿了！

    朱宴昏沉沉地回到家，一门见客厅亮着灯，门有韩诺冬早上穿的鞋，她知他在家了，弓腰换鞋，心里喜一阵忧一阵，起伏不定，没注意脚，差绊倒，一摔去，倒是摔到墙上去。

    她喝了酒，一层，脑袋又冒一层金星，她抢看，韩诺冬也低在看她。

    一酒气他嫌弃她！

    朱宴着太心站稳，皱眉：我也是有应酬的呀！

    韩诺冬说还休，转不理她了，朱宴只得跌跌撞撞往里去，只觉客厅布局有些变化，一时怔住，才注意到墙角多了个白书架。

    宜家订的，我自己安装一晚上，你也不回来帮个忙！韩诺冬回到书架旁的沙发上，捡起刚正读的书去读。

    朱宴呆立几秒，眨眨，又冲到书架前，从上看到，她客厅以前摆在茶几里的书都立起来装去了，再从左到右，韩诺冬把书籍照类别整理了标签贴在书架上小说类，诗歌，散文，社会科学类

    你真朱宴的好字卡在咙里，换了个词懂事。

    韩诺冬从书页里抬起睛，黑亮灼心，所以，奖励呢？

    朱宴哑了声，靠在书柜上看他，带媚，转凝神，桃粉的腮漾光，韩诺冬放书走近她，她也没躲，人就那么无依看他，看久了，竟觉韩诺冬的表里带着莫名的狠绝。

    天生一脸反骨相，标准的小王八朱宴心里念着这几句，却见韩诺冬的嘴贴过来了，她只能闭上，一阵眩，他嘴里是烟，她嘴里是酒，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也不是好，偷偷摸摸不恋，全是有害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