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月

    闲话叙过，她带着刘闲山回家，为陈拂衣的牌位上一炷香。

    路上，林湘礼貌地搀着对方一条手臂向前走，专注望着对方的面孔，只默默听她说些陈拂衣的旧事。年迈的妇人一手握着拐杖，步履行得蹒跚，声音也着疲态，夕之，她的侧脸被晚霞镀上一层赤红，说不尽的颓唐衰败之象。

    离在集秀班拜会刘老只半日，她突然就老了许多，再不见熠熠的神采。

    林湘能觉到，虽然对方声声，说原的父亲只是她的旧友，但实际上，刘老是将他当成了自家孩看的。对方说起与陈拂衣争执词曲寸步不让时，面上好笑、怀念、慈，各绪混杂，几乎溢于言表，最后，语气归于淡淡的悲戚，这般反应，着实让林湘不知如何是好。

    比起暗暗伤怀的刘老，反倒是她，不似陈拂衣的亲人。

    若是之前的林湘站在这儿，估计已经和刘老相顾无言、泪洒千行了吧。不似现在，她想劝刘老一，都觉得没那个资格。

    林湘仰脸去看天边绚丽的晚霞。

    林湘啊林湘，倘若你在天有灵，现在又是个什么心呢？

    回程的路上碰见了徐语。少年牵着小小的孩从另一条街走过来，应当是他的亲人，一大一小两个脸上都挂着笑。

    见了她，徐语脸上的笑容更开怀了，黑的睛一瞬亮了起来，藏不住的雀跃，像是有焰火噌地在燃。林湘登时停住步，别过看向别，不敢在对方喜悦的微笑上停留。

    前几日，徐语在她面前哭了。

    那是林湘落后和他的第一次碰面，林湘吃着辛茗新上的粉丝包，还没冲徐语打招呼，他就蹙了眉、慌又担忧地问她为何气不好。

    林湘简单解释了两句，少年的泪便唐突落了来，小声责怨她为什么要往池塘边去，接着，又劝她多在家休息两天，养好自己的再说。

    凝视对方带泪的面容，林湘怔然失神。少年棕黑的瞳里盈着被碎的光，透明的落，打在木质的桌面上，也落在她心上。

    纠结已久的问题终于得了答案，她无法不承认这个事实，那就是徐语是喜她的，不是错觉。

    谁会因为一个朋友生了病，就担心得直掉泪呢？林湘固然母胎单，却也不至于连这力见都没有。

    可是，正因为发现了，林湘才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不是个不擅社的人，聊天对象常年局限于周五米之，尽如此也常要别人来起话。

    社恐的人往往在互联网上有另一面，可她不是这人，一旦聊天多了个打字这个环节，有条件再三斟酌自己的言论，她就觉得所有回复都不合适。对话框里经常删了再写，写了又删，最后止于好的、谢谢以及人畜无害的表包。

    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指望她有过男朋友或者追求者？又怎么可能指望她拥有理问题的经验？

    见了徐语，林湘张得手都不知放在哪儿了，五指成拳状糟践着自己的衣衫，她尽量牵起嘴角，也冲对方笑一笑：晚上好。

    这反应落在不知的外人里，哪里能看少年喜她呢，活像她欠了这少年的钱，到死线还不上了。

    至少，刘闲山就摸不着脑。跟着小辈一起止住脚步，她从对往昔的追忆回过神来，目光在不远牵孩的少年与林湘之间来回审度。

    晚上好。

    离得近了，徐语才注意到了往日总是孤零零一个的林湘，今天边突然多个慈目善面的老妇人。

    是她的嬢嬢么？徐语忙低理了一把裙衫。

    着老妇人好奇望来的目光，听着小弟她是谁呀的稚问询，徐语正要抬眸回话，向上的目光却凝在了她绞着衣料的苍白指节上，收敛了笑容，他乌的睫若蝶翼轻轻颤动：我我只是陪阿弟来走走，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回去。

    有些话，他一个未嫁的儿郎，如何说得？

    好。那个，徐语，我送送你？林湘问。她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疏远徐语会让对方难过，但装作不知、继续保持之前的相方式，简直是在吊着这个孩，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

    不用了。徐语摇，反而劝她：林湘，你早些回家吧，傍晚风大，当心别受了凉。

    当心别受了凉。

    目送徐语牵着孩走远，成为背景的一个黑，林湘本就不佳的心更差了。

    少年少女的初恋应该像一场玫瑰的梦，就算经年之后回过再看，也该是彩斑斓的，真挚纯粹，永远闪着万丈光芒。可徐语为什么偏看了她呢。

    林湘自认自己没那么好，尤其是格，可以说是糟糕透。被拒绝的伤心还是其次，她很害怕经年以后，剥离了那层粉滤镜，自己会成为对方不愿意再回忆的黑历史。

    她不是什么良人。

    边还有旁人，林湘只好收起一肚忧思，假装无事发生，：刘老，咱们也走吧？

    这么一打岔，刘闲山也无心再与她聊陈拂衣的旧事了，林湘搀扶着对方，默默走回了家。

    上了香，叙过旧，用罢晚饭，刘闲山离开之后，林湘独自坐在屋檐看炉火，为自己熬煮今晚的药汤。

    瓦罐里的药是林湘后来找大夫新的。在林家时，她没有对府医提自己每晚都不得安眠，害怕这绪当时的她不敢让林沅知，在虎，谁晓得林沅能些什么？

    然而，即使新药方里添了安神的药材，林湘喝着也没什么区别。

    哑掉的嗓音；不时的冷颤；看见时难以抑制的恐惧；还有一个个不敢睡又陡然惊醒的夜晚，生活的每件事都在提醒林湘：她受过罪，忘不了，忍不，甚至，还时刻警惕、害怕着对方不知何时会现的一次心血来。

    但是，正因为愤怒、正因为害怕

    她了扇火用的蒲扇，用力之大，以至指节也发白泛青。

    八月十五拜月宴，集秀班的《夕问月》只是宴上回忆已故太女的添，宴会真正的主角，是新封的穆城王林沅。

    林沅是皇室的血脉不假，只不过，她并非在任女帝风一夜、林娘带绿帽的产，而是上一任女帝落民间的唯一血脉。

    上任女帝得之际，适逢蛮夷作、边境告急，北羌骑兵连取数城、锋芒直指帝京。危急之，女帝披执锐，御驾亲征。是时，素有才名的凤君亦陪伴帝侧，屡献奇谋，蛮敌几败相。王师主力乘胜追敌，镇守帝帐的守军却突遇北羌残奇袭，临近期的女帝连同凤君双双失踪。

    时局动、王位空悬，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战功赫赫的现任天不得已登上帝位，定北羌、签盟誓，护住了太祖传的江山社稷。

    这是茶馆说书先生讲述的历史。在朝的文武百官都清楚，女帝的失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今皇以战功昭著于世，故而重武夫而轻文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