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问诊篇(上)

    *

    天渐晚，日影西斜。

    昏蒙的光线透过镂空窗格，细碎地洒在药铺里间的医室里，影鳞片似的光斑。

    从黑暗苏醒，林湘不适应地眯，脑沉沉，前的视野也有些发昏，蹙眉着太，她甩甩脑袋，好一阵，床边重叠的影才终于归为了一个。

    柳、柳大夫？

    看清了那人的样，她睁大了，本想坐直，可腰酸得厉害，一动便扯得肌又涨又疼，林湘只好继续躺着。

    柳大夫似乎有什么心事，坐在一旁怔怔地神，睫羽低垂着，反常地连她清醒了也没发现。若换作是寻常，林湘已经在忐忑地猜测对方的心，思考自己要不要说句话打破沉寂，但现在，她的脑迟钝得厉害，连睡觉之前自己在些什么都记不起来，便没有发觉对方的异样。

    外面的光线不是很亮，现在是黎明吗？她睡了有多久？捂着脑袋，林湘看向一旁的窗，试图找到答案。

    痛得厉害吗？

    有声音问她。

    她循声看过去，对上一双漆如墨的瞳。医者倾，凑得更近同她说话，视线落在她扶额的手指上，眸一片温和的关怀，却又似乎夹杂着某些她说不、不明的绪，乌沉的眸底翻涌，邃得像海。

    她被震住了，失礼地连回答对方的话也忘掉，只是盯着柳大夫的面庞发呆。

    医者很自然地牵起了她放在床边的右手为她诊脉，举止神态皆如往常一般，连善解人意这都未改分毫，耐心地开，解答了她苏醒后生的疑惑：现在是酉末，你在我的药铺里，应该是昨日淋了雨，风寒，让你发了，睡死了过去，故而数个时辰前，寻书姑娘将你送了过来寻医。

    寻书

    喃喃重复着寻书的名字，记忆渐渐回笼，目光四转，林湘焦急地在屋搜寻小姑娘的影。

    是了，她这样睡死过去，寻书那丫一定急坏了。

    不巧，寻书姑娘家有事，我让她先回去了。医者的指放在她的腕上，诊着她起伏的脉象，温和地劝：你现在起了烧，谁也不要想，先好好睡一觉罢？放心，我会在床边守着。

    谁也不要想。

    听着柳大夫的劝解之语，林湘的眉心未平，甚至拧得更厉害了。一双哀凄的、烈的睛自脑海一闪而过，快到几乎抓不住。

    那是谁？

    明月！

    昨夜经历尽数回笼，林湘猛地坐了起来，她怎么会在回程时睡死过去，直接被车夫载到书店里了呢。暗自后悔不迭，她挣开了柳大夫为她诊病的手，掀了被褥想要床离开。

    必须去找一家药铺买避药才行。

    右手虎的白布包扎得整齐，显然，手上的咬伤已经被人理过了。会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被褥掀到一半，她僵地转，去观察柳大夫的表。

    柳大夫收回了被她甩开的手指，静默着没有说话，目光依然很平和，林湘却觉得，那双眸明镜一般，悉了她昨夜那桩不与人言说的秘密。

    他一定知了。

    没什么别的原因，林湘就是这样以为。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抿了抿涩的，鸵鸟心态和生病时的脆弱让林湘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声别，林湘床走，然而，眩的脑袋和绵的脚却让她没两步就向前一栽。

    清苦的草药味瞬时盈满了鼻，柳大夫伸手扶住了她。

    清瘦有力的臂膀自后环住了腰肢，指节贴在小腹上，严丝合地亲密。这不是该现在普通朋友间的距离，垂低了，林湘的僵地绷，还未告知对方她已经站稳，柳大夫便已松了手，臂只是虚虚围在她腰侧护着：

    林老板，我给你看看？他。

    这样无奈的温和语气，和每一次柳大夫为她问诊时一般无二。

    脑那绷的弦不由松懈来。

    对方的手护在腰侧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让仅存的那儿被冒犯的警惕心也消失殆尽，只剩被关怀的温。病了的林湘脑回路简单得过分，半没多想，温顺地颔首，她乖乖被对方引着坐回了床上。

    她的的确是疼的，需要对方看一看。

    在床边的圆凳上坐，省略一贯的望闻问环节，柳砚青抬起手，无比准地覆上了小姑娘的膝伤。

    寻书将林湘送来时，柳砚青便注意到了她上这件外袍一夕间被毁得不成样：

    沾后暴团留褶印、关节位置显与砖瓦亲密接而致的勾丝和起球，左膝的布料甚至被草草了几针，能看织染的细微扭曲。微小的碎屑因此嵌了丝里，线的周围洇着草。

    联系林湘右手虎被男咬的齿印，和她上极淡的月影香，她昨晚去了什么、连同那个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一起有了结论。

    对这个住在隔的小姑娘，他到底怀有何？在被对方疏远的日里，柳砚青看着林湘为他而画的仕图，将问题的答案思考了千万遍。毫无疑问，他喜她的格，欣赏她的品行，对她比对普通友人更加在乎。但，那就意味着他动了思吗？

    于辛茗闻她受伤时，亲见她憔悴神恹恹时，雨日里围坐火炉谈心时，每一次听到她的名字、见到她的模样，自己心涌起的绪波动，究竟是因为她是自己隐姓埋名数年以来唯一一个观念相契的知己，还是因为虚无缥缈的？

    柳砚始终没有答案。或者说，他不敢确定得答案之后，自己会些什么。

    终于，听着寻书姑娘叙述她今日来到书舍后的异常之举，亲自为小姑娘手上的齿痕上药之际，心悬而未决的问题以一仓促又势不可挡的方式，落石。

    却也没了意义。

    明月。

    似乎从第一次自她听得名字起，柳砚青就不喜这个男伶。对方轻易得了她的喜、让她生了为其作画的念想，今番，还能让她这样不顾命后果的营救。

    三言两语劝得众人离开，看着小姑娘疲倦的睡颜，时隔多年，负面绪再一次将他裹挟。荒唐地，他嫉恨起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在心想遍所有从作梗的对策，完全失了常日的理智。

    然后，她醒了。

    病得酡红的脸颊，迷茫一片的睛。她捂首看向窗外，寻声和自己对上视线时，瞳孔小动似的畏缩和茫然，鲜活又生动，只一，便让他忘记此前一切的考量。

    能有什么办法呢？理智回笼，他想，自己当真是着了相。

    遇上这样的事，她若不，便不是他了解、他欣赏的那个林湘；她若了，就必然必然走上现在这一步，从至尾，和那个明月哪有半分系？

    挑开秋黄的直裾，将外衫尽数撩到膝上去，的绸左膝破了几，隐约可见其青紫成淤的肌肤和红溢血的伤。

    行医多年，这只不